朝霞初升,房内透进第一缕阳光。窗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鸟啼声,唤醒了沉眠的沈意融。
揉着眼睛,沈意融从床上坐了起来,扬声道:“清凝,现在几时了?”
“卯时了,小姐。”,清凝,“您现在是要起了吗?”
“对,我这脑子清醒了,自然是要去给祖母请安,当然也不能忘了给‘心系女儿的慈母’请安,让她安心呢。”沈意融葱白的手指,轻抚着自己额角包裹的纱布。
听见沈意融这么说,清凝笑着称是。
在清凝的服侍下,沈意融穿戴好衣裙,额头的纱布也重新换了新的。
在换纱布时,清凝一边轻轻地给沈意融上药,一边说道:“昨个儿小姐您又休息后,老夫人派来了童嬷嬷来看您,还带了些药材和银子呢。”
听到清凝的话,沈意融轻轻地嗯了一声,心想,原身的祖母还挺好的,不过也要今天去看了才知道。
在自己的院子里吃过早膳后,沈意融就带着清凝走向了祖母住的福寿院。
一路走来,不少丫鬟嬷嬷的眼睛不住地打量,有一些看见沈意融后,又转身就跑。沈意融毫不在意这些打量的目光,看见转身就走的人,也心知肚明。不是提前跑去告诉她那位“好母亲”,就是告诉她那位“好妹妹”,要不就是那几个仿若墙头草的姨娘妾室。
这么想着,沈意融十分淡定的往前走去,不多时,便走到了福寿院。
虽然从前沈意融因为痴傻,并没有去过很多次福寿院,但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和清凝十分熟悉。
还未走进福寿院,就被站在院子中,指挥着丫鬟们打扫院子的石玉发现了,她小跑到沈意融面前,细细喘着气,行了个礼,“大小姐安。”
沈意融将石玉扶起,“不用,我现在来没有太早吧?有没有叨扰到祖母休息?”
石玉说:“容我先去请示老夫人,大小姐稍等。”
“可以,你去吧。”,沈意融微微颔首。
听着沈意融有条理的话语,不再是从前的童言稚语,看着她身形笔挺,即使穿着简单的衣裙,也难掩风华。石玉内心暗暗肯定,大小姐是真的好了,老夫人再也不用担心了。
一边想一边快步走进屋子里,石玉向老夫人禀报了沈意融前来请安。
正坐在八仙椅上拿着描梅紫砂茶盏品茗的沈赵氏,也就是沈意融的祖母听到石玉的回禀,便放下茶盏,忙叫石玉请人进来,石玉领命,不敢停歇的走到院子,将沈意融请了进来。
沈意融走进屋子里,刚刚站定,看向坐在首座的一位老妇人,就跪下来请安,嘴里说道:“孙女不孝,这些年让祖母为我忧心了。”
沈赵氏看着眼前举止毫不出错,言语也进退有度的女孩,布满沧桑的眼中,蓄满了泪花,忙起身将沈意融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衣裙,“祖母的好孩子,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钰娘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看着眼前又喜又悲的老人,沈意融也是眼眶发酸,憋住哭腔,手帕狠狠地压了压泛红的眼睛,“祖母,该高兴融儿好了才是。”
“是,是,融儿说的对。现下可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祖母。我拜见您之后,还要向母亲请安。”
“那行,你去吧,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祖母。童嬷嬷,你去库房取些上好的官燕,拿到大小姐那儿。”
“是,多谢祖母关爱。”,说完,沈意融又是一拜,便带着清凝走出了福寿院,去向怡兰苑。
看着走远的沈意融,老夫人又对童嬷嬷吩咐道:“融姐儿现在身边只有一个清凝,人太少了,你去挑几个得用的,并那官燕一同送去。”
“是,老夫人。”
因着在去福寿院时,有许多丫鬟嬷嬷窥视、通风报信,所以现在去怡兰苑,就没什么让人觉得难受的视线了。
沈意融一边欣赏着这侯府的景致,一边不紧不慢的走去怡兰苑。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看着在外侍候的侍女,沈意融眼神示意了一下清凝。清凝会意,快步走上前去,对那侍女说道:“鸳鸯姐姐,我们小姐来给夫人请安,烦请通报一声。”
鸳鸯抬眼看了一眼清凝和沈意融,先是对沈意融潦草的福了一下,又漫不经心道:“稍等。”说完便直接转身,进了里屋。
走进里屋,鸳鸯绕过桃木四扇围屏,向王氏行礼后,讲明了沈意融来请安的事,王氏倚靠着蝶恋百花纹的织云锦靠背,半躺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听完了鸳鸯的话,便懒洋洋地一抬眼,轻声道:“嗯,我知道了,就说我刚起,且让她等一会儿。”
“是,夫人。”,听到王氏这么说,鸳鸯低头应是,便快步离去。
在院子中等待的沈意融并不如何心急,从原身的记忆中便知,这王氏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心知她铁定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过一会儿,沈意融和清凝便看见鸳鸯出来,鸳鸯站在台阶上,对主仆二人说道:“夫人刚起未多久,还请大小姐略略等一会儿。”
不出所料,沈意融心中暗想,不过只是站一会儿,我还是等得起的。想罢,便说道:“是我来早了,未曾想到母亲刚起未多久,我和清凝便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屋里的王氏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撇撇嘴道:“这沈意融脑子好了,还挺沉得住气呐。”
沈意融在院子中站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王氏才将将“洗漱收拾好”,让身边的一等侍女漱石去院子那儿,将沈意融请进来。
“夫人现在已经好了,大小姐请往这边走。”,漱石向沈意融微微福身轻道。
沈意融并未回声,只略一颔首,便跟着漱石走进了里屋。
绕过那桃木四扇围屏,沈意融就看见一个身着弹花暗纹锦服,头梳百合髻的保养姣好的女人,她通身只点缀了一支金镶珠镂空扁方、一对东珠耳铛和一只玻璃地的祖母绿手镯。
在沈意融打量王氏的时候,王氏亦在观察她。
走进里屋的沈意融,只穿着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朴的衣裙,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肤若凝脂,蛾眉臻首,目若星辰,朱唇琼鼻,美的精致又不具有攻击力,额角的纱布更是增添了一份楚楚可怜。
从前还痴傻时,这般美貌似是明珠蒙尘,现在恢复了,就绽放了原本的光彩。
沈意融看着王氏坐在紫檀椅上,并没有动,于是自己走向前几步,对着王氏福了福声,恭声道:“给母亲请安。”
看着沈意融给自己请安后,王氏喝了口昆山雪顶说道:“融姐儿快起身,还受着伤呢,瞧这小脸没甚血色。等下走时,让钱嬷嬷给你们送两支野山参去,好好补补。”
看这王氏大张旗鼓的模样,沈意融内心嗤笑,面上却是十分惶惶,“母亲不用了,女儿昨日找大夫看了,已无大碍,母亲千万不要为我费神呐。”
王氏从紫檀椅上起来,几步走向沈意融,轻抚她的手道:“这又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尽我身为母亲的本分罢了。”
语气轻轻柔柔,似是吐信子的毒蛇。
沈意融反手握住王氏的手,“我这点小事就不劳母亲多思了,这野山参,母亲自己可以留着补身体,毕竟我年岁小,恢复得快。”
王氏嘴角带着笑意,“既然融姐儿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硬塞了,要是缺了这几只野山参,融姐儿千万记得来向母亲要呢。好了,这安也请好了,就先回去吧,不然这小脸白的,我看着也心疼。”
听着王氏夹枪带棒话,沈意融脸色不变,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是,母亲,女儿知道了。还请母亲好好保养身子,莫像女儿这样受伤了呢。”
说罢,便带着清凝款款离去。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里,沈意融坐在圆凳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一边喝着,一边回忆着今天和王氏的交锋。
今天自己通过释放一些敌意,来试探王氏,而王氏不出所料,言语行动间展现了对她的不喜甚至是厌恶。沈意融毫不意外王氏的反应,想来,任何一个有儿有女的母亲,都会想自己的儿女更好,何况原身还是原配嫡妻所出的嫡长女,若是聪慧便罢了,还是个痴傻儿,白白占了这尊贵的身份。要是一直就这样痴傻,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谁知,竟是一朝清明……料想是谁,都难以心平气和。
敌不犯我,我不犯敌。我只想好好的生活,只要他们不来作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