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面虎的模样，比高嬷嬷难对付多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婻只淡淡道：“只是觉得卫公公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似的。”
“许是记错了也未可知，奴才是自幼入宫，这些年一直在迎春宫伺候呢。”
她没心思再与这笑面虎掰扯，与玲珑一同进了迎春宫芳华阁。
阁内已经摆上了许多盆开得正艳的各色牡丹，有些她都叫不出名字，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蒋氏坐在高堂上，下方各摆了四桌宴席，现在已经坐了两个女人。
她这位公爹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宫中妃嫔不多，除了蒋贵妃以外，就只有元妃、蕙嫔和陆昭仪三个妃嫔了。
“儿臣给母妃，给两位娘娘请安。”柳婻躬身行礼。
不想还未起身，坐在左边的女人瞥了她一眼：“原来王妃架子这么大，还得劳烦贵妃娘娘的身边人去请。可惜本宫和蕙嫔没这待遇，早早的便来了。”
发难的人，是元妃。
蒋贵妃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假装没看见下面弥漫的火药味儿。
柳婻只好淡淡一笑：“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所以本也回了母妃，今日赏花宴饮我就不来了。”
“奈何母妃盛情难却，还叫卫公公去请，我不敢不来。”
两句话就将迟来的罪撇了个干净，元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蕙嫔问：“那你可有找太医看过？”
“多谢蕙嫔娘娘关心，只是肚子有些疼罢了。”柳婻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便由卫卓引着落座在元妃隔壁。
蕙嫔还想再跟柳婻说些什么，蒋贵妃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好了，人都来齐了，奏乐吧。”
丝竹乐声绵长悠扬，元妃却阴阳怪气道：“娘娘此言差矣，不是还有一个人没到吗？”
果然。
她方才便注意到，四座中空了一个，正是陛下这两年的新宠陆昭仪没有来。
“陆昭仪近来颇得盛宠，皇上每个月只进后宫几次，一多半都宿在她那长亭殿中。人也骄纵了，竟连贵妃娘娘的面子都不顾了，独缺了她一人。”
蒋氏今天的目标根本就不在陆昭仪身上，所以她并不在意：“陆氏昨日来报，说自己身体抱恙，不能见风，所以没来。倒是本宫忘记说了。”
同样是身体抱恙，一个说不来就不来，另一个不来也被请来了。
其间各中意思，席间的人大约都猜到了。
席间，丝竹乐声不断，卫卓一一向众人介绍那些各色牡丹。
无非是些什么冠世墨玉、乌金耀辉等等，柳婻并不感兴趣，只与相隔较远的蕙嫔说些场面话。
没过多久，元妃就找了借口出去，席间只剩了三个人。
卫卓领着两个端酒壶的宫女先是去了蕙嫔那儿斟酒，紧接着又走到了柳婻身边，满脸堆笑：
“王妃，此乃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宫里除了贵妃娘娘这儿，就只有皇上的大明宫才有了。您尝尝，与我大虞的美酒味道不同。”
他说着，往一只琉璃夜光杯中斟酒。
酒色深红浑浊，柳婻见对面的蕙嫔已经饮了，便也放下了戒心。
想来蒋氏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宴席上下毒。
她端起夜光杯浅酌一口：“多谢卫公公，我记得迎春宫中有许多宫女太监，怎么还劳烦卫公公亲自做这些服侍人的事儿？”
“王妃说笑了，奴才本就是伺候各位娘娘小主的。”卫卓目光下移匆匆一瞥，随后拱手退下。
他身后两个宫女遮掩得结结实实，可柳婻还是看见后面似乎有个宫女在收拾元妃的位置。
柳婻多了一个心眼儿，饮酒时故意打翻了琉璃杯！
深色酒液浸透暗色地毯，她懊恼道：“这可如何是好，方才手滑了。”
她正要弯腰去拣杯子，卫卓却一个跨步挡在了她跟前，笑容格外良善：“王妃，洒了便洒了吧，稍后让奴才们洒扫就好了。”
他说着，又重新让人拿来一只琉璃盏，重新倒了七分满，“还望王妃小心些，莫要弄脏了衣裳。”
“多谢卫公公。”
柳婻眸中余光瞥见玲珑已经起身，手中拿着只剩了半杯浑浊酒液的琉璃杯。
歌舞升平一副安宁做派，玲珑借着角度遮挡，悄悄将袖中之物露了出来。
“王妃，这个……”
柳婻借着饮酒，抬袖遮脸，用嘴型道：“谁让它掉的，就让它去谁的身上。”
“是。”
玲珑将玉佩藏在了袖中，起身装作无事。
她找借口去跟卫卓说秦王妃身边有蚊虫，故而搬来了一只紫金香炉，才刚往里面烧了些艾香，元妃便回来了。
她甚至没有落座，瞬间脸色巨变：“本宫的双鱼玉佩呢？”
蒋贵妃抬手止住了乐师的奏乐，皱着眉头：“元妃，发生了何事这般慌张？”
“贵妃娘娘，方才臣妾将腰间的双鱼玉佩放在了桌上，这才一会儿的工夫，这玉佩就不见了！”
蒋氏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你记错了？”
“这是陛下御赐，臣妾不敢记错的！”
元妃神情很是焦急，不断扫视着宴席上的宫女太监，最后目光落在了柳婻的身上。
她假装不知，淡定饮酒。
蒋贵妃连忙说：“快帮元妃找找，这御赐之物要是弄丢了，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芳华阁乱成了一团，人人都在找那块儿双鱼玉佩，然而宫女们纷纷摇头，都说没看见。
元妃焦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难道是被人偷了？”
“请元妃娘娘慎言，奴才们谨守贵妃娘娘的教诲，怎会做那偷盗之事？”卫卓不痛不痒的开口，与元妃唱着双簧。
“迎春宫的自然不会，可今日宴席来的却并不止迎春宫的人。”元妃说。
蕙嫔就坐不住了，她脸色有些难看：“元妃娘娘似乎意有所指。”
“不是你的人偷盗，你着急什么？”元妃眼底划过一丝戾气，“还请贵妃娘娘准许让臣妾的人搜身，以防娘娘的赏花宴里混进一些道德败坏的小贼！”
柳婻心底只觉好笑，还真是冲她来的。
元妃的宫女随随便便搜了搜其他宫女太监的身，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婻身上：“王妃，还请您起身。”
她不为所动，那双如琉璃绚烂的眼眸似笑非笑望着元妃：“这是怀疑到我身上了？”
元妃歉意一笑：“还请秦王妃配合，毕竟这里所有人都已经被搜过身了，只有你和蕙嫔妹妹尚未被搜。”
堂上的蒋贵妃也说：“柳氏，本宫知道你一向行的端正，就让元妃的人看看吧。御赐之物丢了，元妃也是着急。”
柳婻娥眉轻蹙，随后站起了身子。
检查的两个宫女前前后后把她坐的位置看了个仔细，可她们再怎么检查，都找不到那枚双鱼玉佩。
“究竟找到了没有？”元妃等不及催促道。
两个宫女却是缓缓摇头，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柳婻大大方方的坐了回去，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这可就奇怪了，芳华阁就这些人，那玉佩还能掉到哪里去？”
无人注意到，玲珑悄然走到了卫卓身后。
趁着他躬身准备向蒋氏汇报些什么时，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卫卓脚步趔趄往前倒去，从胸前衣襟中忽然掉落了什么东西，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吧嗒！
双鱼玉佩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了所有人眼中。
“呀，卫公公身上怎么会有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