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手中拿着一只锦盒,拂尘被别在腰间。
他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躬身行礼道:“四殿下与王妃还真是熟稔亲切,天天都往王妃的甘露苑走动。”
“难为我家殿下对王妃一片挂心,总记着王妃的伤势,让奴才又拿了两斛珍珠研磨成粉,献给王妃。”
柳婻听出他话里话外是在替戚良打抱不平,大概是觉得他家殿下之前为了保她,差点与蒋贵妃的人起冲突。
她却跟蒋贵妃的儿子关系密切。
“太子殿下真是细心。”柳婻假装看不出他的心思,只乐呵呵的收礼,“我一会儿就亲自去太极宫向太子道谢。”
她本想缓几日再去太极宫,用时间来缓解那晚的尴尬。
她现在必须去一趟了。
戚文渊或许是觉得有些尴尬:“那我就等嫂嫂的好消息,我先行告辞。”
他送来的美人图还堆在石桌上,万幸的是全都用金丝带绑好了,没有让夏海看见。
夏海拢着袖子看他离开,又淡漠的嘱咐柳婻:“王妃,您可知道,四殿下与秦王一母同胞?”
柳婻微微颔首:“知道。”
“您知道,还与他时常来往?”夏海撇着嘴,“我们太子向来与贵妃娘娘水火不容,更不会跟秦王、四殿下交好。”
“太子殿下让奴才转告您,他当日是见您命悬一线,才肯施救。如若王妃确定要与蒋贵妃等人化干戈为玉帛,那太极宫您日后就不必再去了。”
柳婻急了,她哪里像是跟蒋氏和好的样子。
她连忙竖起三根指头解释:“你们误会了,我与他并不熟悉,除了秦王下葬那日之外,就只见过三次。”
“误会?”夏海一扬拂尘,“这误会可大了。”
他见四下无人,弯腰凑近了柳婻耳边:“其实,这都是太子的意思,奴才却不是这么想的。”
“殿下这些年,一直深居寡出,每日除了礼佛看书习武,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就连跟奴才,那也是一天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奴才心里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如今可好了,自从王妃去了太极宫,殿下的情况才稍有缓和。”
他……平日就是那样生活的吗?
柳婻心里五味杂陈。
堂堂大虞太子,竟过得像个独居在深山的隐士一般。
柳婻垂眸:“你放心,我不会离开太极宫的。我一会儿就亲自去跟他解释清楚。”
“那就好。”夏海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还请王妃尽快。”
他走后,柳婻打开了那巴掌大小的一盒珍珠粉。
木盒夹层还放了一张字条,写了用法用量,这字迹一看就是出自戚良之手。
原来他居然对她这么关心。
她关了盒子,目光又落在了那几卷美人图上,有些纠结。
戚文渊的人昨天就已经启程去秦地帮她处理食禄的事情了,她现在不带去东宫,她良心难安。
她从不会亏欠旁人。
但是这些东西,真的不会被戚良扔出来吗?
柳婻猜得不错,她将那些美人图放在戚良桌案上,才刚说了“美人图”三个字,所有的画卷全都被戚良推下了桌!
吧嗒!
卷轴骨碌碌在地板上滚动,其中有两幅散开,露出里面的美人图来。
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画师寥寥几笔就将这些女子的娇媚神态画了个大概。
然而,画中的美人却只身穿一袭半透的白纱外裳,里面的肚兜亵裤,甚至是乳白沟壑,纤长玉腿全都在白纱下若隐若现!
格外诱人。
柳婻吞了口唾沫,忙不迭的赶紧把这几幅美人图卷起来。
她带过来之前怎么不打开看看?
该死的,竟然是春宫图!
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令她如芒刺在背!
“看来秦王妃的伤势好多了,都有功夫给本宫送这些东西了。”戚良声音格外冷漠,似乎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柳婻缩了缩脖子,抱紧了画卷,脸颊红了一片:“哈哈哈哈,殿下,这,这都是应该的。”
“我这不是想着,想给殿下物色几个美人儿,安排在太极宫好好伺候殿下嘛。”
戚良眸色一暗,却是不再看她和那些美人图,只握紧了笔:“本宫是该说你有心了吗?”
“应该的,应该的。”她讪笑着压低了声音,“殿下喜欢就好,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她就说嘛,他之前被她随意撩拨几下,那双沉静的眸子就染上了三分情欲,他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清心寡欲的出家人。
只不过是平时深居简出惯了,鲜少能接触到貌美的女子罢了。
她正暗自庆幸,算是找到了这位主儿的一点喜好,没想到一道冷漠的声音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呵。本宫何时说自己喜欢这些了?”戚良嘴角噙着一丝冷意,“夏海,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烧掉!”
守在门外的夏海忙不迭躬身进来,从还在懵逼的柳婻手中夺走了画轴。
柳婻有些不死心,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你不喜欢女人?”
“呵,本宫看你是太闲了!那就去抄写金刚经三遍吧,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甘露苑。”
柳婻心里叫苦不迭,戚文渊害惨她了!
“这么多!”柳婻有些不太愿意,“我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那本金刚经,全文共有七千多个字,她现在写,写到夜半子时都不一定写完!
戚良凤眸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写也行,以后这太极宫就不用来了。本宫看你跟四皇子近来关系匪浅,你也可以让他往后护着你。”
这是在逼她做选择!
他还是对戚文渊这两日接连找她的事情耿耿于怀,借机报复她呢。
柳婻贝齿紧咬唇瓣,她有得选吗?根本没有!
“好,不就区区两万多字吗,我写……”
夏海招呼两个小太监,在太极殿中又搬来了一张桌子,和文房四宝。
两个桌子面对面,只要戚良一抬头,就能看见柳婻有没有在认真抄写佛经。
柳婻一提笔,便堵上了气,一口气写了一个时辰。
她写得又快又认真,仿佛今日不将金刚经抄完,就不睡觉了似的。
认真到她胸前领口微微倾斜敞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都不自知。
戚良喉咙有些发紧,他连忙挪开了目光。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便月上枝头了。
柳婻单手撑着额角,右手却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时不时抬头看已经合上了双眸养神的戚良。
当她再一次抬头往戚良的方向看去时,却正好与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本宫脸上有字吗?”戚良淡漠道。
柳婻一阵心虚,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小了许多:“妾身只是见殿下如春风霁月,所以多看了两眼。”
“哦?是吗?”戚良眼底藏着嗤笑,他起身往她的书桌走去。
吓的柳婻连忙用手挡住了白纸:“我还没写完……”
“临时检查。”戚良吐出四个字,便钳制住她的手,往上一抬——
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就露在了两人眼前。
画上的男子,正是戚良,就连他右眼尾那颗淡淡的朱砂痣,都画得一清二楚。
柳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得不低下了头。
她刚才抄完一遍金刚经后,实在是乏累,所以才随手绘制了戚良的画像,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想到……竟然被正主给查了!
戚良剑眉几乎拧在了一块儿,却是怒极反笑:“所以那些春宫美人图,也是你画的?”
“不是我画的!”柳婻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要好好解释,结果一脚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
她重心不稳,在即将往前摔倒时,她迅速拉上了旁边的垫背:“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戚良磕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耳边是他强劲有力,且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还有大腿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顶着她……
“柳,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