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顿时鸦雀无声,趴在土墙上看热闹的乡民,小院中长凳上皱眉安坐的族老,白帆旁等着祭奠的亲朋,皆目瞪口呆的看向钟鲤。
江衍抬起头,看着娇小瘦弱却一脸决绝的钟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些许动容。
这小姑娘在江家呆了五年,平时除了吃饭干活,一句话都不吭。
虽然相处五年,可与他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还以为是个胆小没主见的,没想到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果然人不可貌相,是个心有成算的。
“你个不孝女!”钟母丝毫没料到事情竟然走到这种地步,她那窝窝囊囊唯唯诺诺的女儿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古人觉得头发与寿命和健康之间有着神秘联系,钟母觉得钟鲤这一剪刀剪的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她老婆子的命!
只见她伸出食指指着钟鲤不停抖动,嘴里气的说不出话来。
钟父见状,恼怒的走上前一言不发拉着钟鲤就要走。
钟鲤使劲儿往后躲,江家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凑上去把两人拉开。
“够了!”
江衍从草席上站起来,慢慢走向钟鲤。
他身高腿长脊背挺拔宛如青松,而此时青松折腰向下:“江家谢长嫂大义,如今长嫂还年轻,本朝也没有限制寡妇再嫁的传统,我江家若是硬留长嫂便是不仁,今日既得长嫂如此……”
“二弟且慢!”钟鲤要被江衍气死了,这种时候装什么大气,拆什么台!
“这是我钟鲤自愿的,就算你今天真的签了放妻书我也不走!
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与我有恩的两位老人,弟妹还小,你不为他们着想我为!我也是这家的人,现在用不着你为我做决定!”
“长嫂,我……”
江衍刚要说什么,就见跪在堂屋里的小姑娘哭着跑出来:“嫂子,呜呜呜……我不想让你走!”
小姑娘抱着钟鲤不敢抬头,眼泪大颗大颗掉一会儿就浸湿了她的衣襟。
跪坐在江衍旁边的江齐也坐不住了。
跟着跑过来抱住了钟鲤的腰:“呜呜呜……我也不让嫂子走!”
钟鲤感动地抚摸两人的头,眼泪也哗哗往下掉。
泪崩体质就是好,看到别人哭自己就能比别人哭的还动情,再加上刚才那一番激烈的表演,钟鲤哭的委屈,哭的沉浸,简直比死了老公还惨。
三人在院子里抱作一团,仿佛下一刻就是生离死别一般。
江衍揉了揉额角,看三人难舍难分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先听我把话说完……”
然后转身对着族老们行礼道:“今天既得长嫂如此为弟妹着想,江衍便请诸位长辈做个见证。
我家长嫂现自愿留在江家,以后她在江家一日便是我江家女主人,江衍与弟妹自会当长辈孝敬。
若有哪日长嫂得遇良人,那我与弟妹也不会横加阻拦,定会礼数周全的送其出嫁!”
“好好!钟鲤有情有义,江衍你也是深明大义,都是好孩子!”江氏族长欣慰地扶起江衍。
“好个屁!这事儿我不同意!我闺女今天必须跟我走!”
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钟母再也按耐不住,疯狂上前撕扯抱在一起的三人。
“今天长嫂说不走,那谁也别想带走她!”
说着江衍朝两边挥挥手,等待吊唁的同僚和江家年轻一辈迅速靠拢过来,把钟父钟母团团围住,“快滚出江家!”
钟父钟母还想再撒泼,转眼就被一干小年轻抬出了大门。
“你们这是抢人!这是犯法!我要到衙门去告你们!”钟父气急败坏的在大门外跳脚。
小年轻们顿时发出一阵哄笑:“你快去啊!知不知道衙门开在哪?不知道我们给你带路!都不用你敲鼓,直接领你上大堂行不?”
钟父顿时语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悻悻地低下了头。
钟母这时才恍然想到,江衍现在可是在衙门当值的捕快!
虽然才任职不久,也不是他们平头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你……你们这是仗势欺人!”钟父被笑的抬不起头,逞强又喊了一句。
结果又被哄笑一场。
两人一时无计可施,在江家门口怄了半个时辰气才离开。
经此一遭,江家沉重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钟鲤和小姑娘江妙妙又重新回到堂屋跪下。
祭奠仪式继续进行着,唢呐一响,就说明有新的宾客在吊唁,这时钟鲤和江妙妙就要在火盆里添上纸钱,然后再弯腰回礼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