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是沈竹在武馆的第二十一个年头,备受煎熬和折磨。
一月三日,武馆外的大雪飘扬,往来行人裹紧了棉衣顶着风往家里走,谁也没注意到这小武馆门前的台阶上正直挺挺的跪着个女孩。
几个被派出来扫雪的人拿着扫帚聚在一团说闲话,边向沈竹投来怜悯的目光。
“瞧,沈竹又被罚跪了。”
“听说是莫馆长的儿子多和她讲了几句话,被师娘看到了一口一个贱人骂着,后来馆长就罚她跪在这里。”
“可怜呐,这么多年了她舅都不说来看一眼孩子过的咋样,没爹妈的孩子命真苦啊!”
沈竹的爸妈在她八岁因杀人就进监狱了,唯一的舅舅接过来养了不到三天,通过小道消息得知武馆缺个做饭的丫头,就扔过去换了三百块。
她冻的听不到那些话,余光撇到嘴型让她明白,这些人正一字一句讲述着她的落魄人生。
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能感受到片片雪花打到脸上很疼,彼时,大厅里暖黄的灯亮了起来。
透着玻璃能看到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鸡鸭鱼肉被人摆在大桌子上。
早晨和沈竹说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正用镶这金边的筷子大快朵颐的享用着美食。
这鱼肉是沈竹早晨按着厨娘吩咐用了小香芹,甜椒,胡椒碎腌制的,这么精细的食物实在是不配让他们吃。
“呵。”
狂风大作,屋里火炉内的光吸引着沈竹前进,她跪着爬过去,却因为虚脱而够不到门把手。
“开,开门。”
纤细的手掌无力的敲打门框,希望有人能听到她的哀求。
“哈哈哈,不亏是我莫非的女儿…”
大厅内发出洪亮的笑声,原来是莫馆长的宝贝女儿从冰天雪地里抱了一只小猫来养,全家人正围了一圈夸呢。
细碎的求救被笑声淹没,沈竹无力的靠在门口,企图从门缝摄取一丝温暖,最终还是昏死过去。
大雪下了整夜,第二天人们在爆竹连天的声音中发现了沈竹冰冷的尸体,身上的棉衣早已结冰。
郭家寨,臭水沟土路旁。
一个血迹斑斑的邋遢女人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在路边上。
“这不是沈家那丫头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不清楚啊,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在王大春家住着呢啊?”
两个扛着锄头的大伯满脸惊讶的看着从眼前走过的女娃娃,惊讶之余更有点害怕,谁会对一个女娃娃下这么狠的手啊。
“该不会是碰到仇家了吧,他爹那个样子平日里可得罪不少人呢。”
“哎,父债女还,咱别管了。”
“说的也是。”
又哼哧了两下,两人捉稳锄头就走了,只剩沈竹一个人回味刚刚的话。
毫无血色的脸上蒙着看不清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穿越了。
穿到了一九八零年,一个同叫沈竹的女孩身上。
也是一个可怜的娃,祖辈勤恳做茶,可惜自家父亲沈万富走上了赌博之路,数年积累的家业被挥霍一空。
更要命的是,整个村子的男人都蒙受其害。
昨天又在微弱的彩礼中被嫁给同村一户穷人家当媳妇。
同名同姓,有父有母,是巧合,更是救赎。
沈竹抬头眯着眼看到了树叶缝隙间的阳光,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回去。
整个村子里,只有母亲对她好,其他人因为他爹办的破事一直刁难这一家人。
想起母亲王菊,原主的心里涌出汩汩暖流,上辈子没能照顾好对自己亲的人,这辈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就让她好好弥补遗憾吧。
一阵风吹过,遮在太阳上的云散开,光线猛地亮的刺眼。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惨样还要归功与她的婆婆王大春。
为了让自己和她儿子离婚,嫁过去的第一天她婆婆就找人把她扔到了臭水沟里,还真把她当成软柿子了!
“王大春是吧,我倒要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脏东西!”
冰冷的眼光看向树桠上吱喳乱叫的小鸟,心里默想:“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就别怪我狠心了。”
她本就不是善良的人,起码要让对方受到同样的痛苦才行。
平复好心情的沈竹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回家。
泥砌的房子,摇摇欲坠的窗户糊着几层报纸,一共四间屋子,栽着的石榴树东倒西歪,三只鸡在院子里乱拉了不少屎,屋外的门帘被风吹雨打褪色不少,眼前的景象陌生又熟悉。
“这是咋啦,怎么成这个样了!”
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沈竹她娘也瘸着腿出来了,看着自家女儿也拖拉着腿,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
心里直“突突突”的跳,她早就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可没想到那几个龟孙子竟然会对女娃娃下手。
沈竹看着她娘眼泪汪汪的眼睛,一时间也有点动容,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门口吵吵囔囔的动静。
“就是这家了,就是她家的男人开的赌博局,让咱们整个村里都没有安宁日子,今天就得把她家的东西全搜刮出来,慰问慰问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尖酸刻薄的声音冒出来打破平静,这是王大春,嗓门之大恨不得把全村的人引过来。
说话的严重程度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沈家和她有血海深仇呢!
要知道前几年沈家风光的时候,她可是天天上赶着把自己儿子带过去,就怕碰不到沈竹呢。
现在自家落魄了,她娘竟然能干出这样的破事!
如果不是沈竹穿越过来占据了身体,恐怕这个身体早被恶狼吃光了内脏,到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就是这里屋了,那狗男人的老相好就在里头藏着呢!”
王大春一把推开栅栏门,搞出了一条通道让那几个年轻小伙子们进来。
“婆婆,是不是念武让你来寻我了。”
听到声音的王大春心里一颤,昨天自己不是找人把她丢了吗?
简直不敢相信,王大春用手揉了揉眼睛,果然,沈竹正站在院里冷冰冰看着她呢。
不过看她蓬头垢面又血迹斑斑的样子,一看就是挨了揍,只可能是那些人拿了钱没好好办事。
“真是晦气!明天就把钱要回来!”
嘴里默默骂着沈竹,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这就是沈万富老婆的家吧!你男人干的好事你最清楚了,我们今天是代表受害的老百姓讨回公道的!”
领头的男人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伸手摸了摸袖口带着红色的徽章,一脸的正气。
这男人是村委会的小官,平时最喜欢伸张正义打抱不平。
扭过头正准备吩咐后头的几个青年男人搜屋,清凉稚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哥们,误会啊!那男人天天喝酒赌博,喝醉了就进屋打我们,还好几天不回家在外边找小老婆,我妈早和他名存实亡就差办离婚证书了……”
沈竹边说边把撩起王菊的袖子,淤青片片相连,她又掀开自己的后背,青一块白一块,是昨天被打的痕迹。
“姑娘,你这是…”
这伤痕触目惊心,在场的男人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改革开放都两年了,怎么还有打自家老婆媳妇的男人呢,这男人也太该死了吧。
“你们要找就去找那个男人,为难我们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干什么!”
沈竹见有效果,说的声泪俱下可怜兮兮,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可王大春却不吃她这一套,装作十分为难的开口道:“竹子,不是婆婆不帮你,你老爹做的太过分了,前几天赌光了钱就找念武要,实在是…”
那几个说要搜家的男人们也对满面泪痕的沈竹投去可怜但嫌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