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当天,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默默的发着呆,无聊透顶的寂寞生活,要是能有一个人进门来做个买卖,我心里可能会舒服不少。
但是,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从没有看过我的小店一眼,落荒而逃。
我就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太阳,它从高高悬挂,一直到落入西山,直到那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从我身上落下去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得,第一天的开门营业宣告失败。
我叹了口气,但我绝不不气馁,毕竟我张莽失败的事情干得太多,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大到生死离别,小到吃喝拉撒,这小小挫折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下午六点,天色发灰,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唯独有几个小混混,穿着喇叭裤东瞧瞧,西看看,指不定干什么勾当。
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关上了小店的大门,准备去弄口饭吃。
虽然我在太师椅上坐了一天,什么活都没有干,很闲,很无聊,但人注定还是要吃饭的。
我去了街头最热闹的混沌摊铺,这小摊从老远就能看到热气腾腾的热闹景象,我必须要去这种场合,来沾点好运,让自己热闹热闹,不至于明天继续冷场。
我坐在椅子上,点了一碗馄饨和一屉小笼包,之后便抬头观望着屋内忙碌的背影,听着隔壁桌子上说的闲话。
我这也是闲的没事干听人说的闲话,旁的本事没有,就是耳朵长,听的远,还听得清楚。
听了一会,我才知道,原来这街边小店是一对母女开的,可能是因为身世凄惨,令街道上的很多人都对她们母女二人特殊关照。
按照我现在的时间点来看,我在这吃饭的年头精打细算下来,应该有十几年了,当然,在1999年的时候,我属于第一次去。
我听旁人说,女人的丈夫是一位客车司机,因为在路上没看到路中间有一只黄鼠狼,径直的撞了过去,直接给碾死了。
她丈夫也不信奉鬼神,车上有人说让他给黄鼠狼立个坟,磕几个头,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不然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她男人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都不信这一套,就连黄鼠狼的尸体,都被他随手丢在了路边,继续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开车上路。
他开的这趟客车是城际公交,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听着隔壁大哥神神叨叨的说:“当时这辆客车从早开到晚,足足开了十多个小时,就是死活没到地方。”
客车好不容易都要进站了,结果跟一辆刹车失控的大半挂直接相撞,车上三十二位乘客无一幸免,而作为司机的他,下场最为凄惨。
他被半挂上面拉载的钢筋和水泥管直接从头到脚扎成了刺猬,那些平滑的钢筋从他的全身上下慢慢贯穿,甚至整个人都被扑面而来的货物,直接挤压变形,当时处理事故的警察再看完现场惨状之后,整个人趴在电线杆下呕吐不止,现在回想起来都觉的毛骨悚然,当警察二十多年之久,他久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这是警察的原话。
辨认尸体的时候,要不是有一张驾驶员凭证,法医根本就认不住这一摊烂泥究竟是谁。
男人死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已经没有一块像样的地方,手脚四肢全部被挤压破碎,碎裂的头骨便随着肉末挥洒一地,形成一条长达二十米的血路,他的内脏和大脑喷射在车窗上,而全身的鲜血顺着车座流淌了一地,死状格外惨烈。
而车上的乘客还算是死的安详,没有受到太多的罪过,至少尸首是完整的。
听说女人前去太平间认领尸体的时候,整个人被残缺的尸骸当场吓晕了过去,她直接就被抬上了救护车,送往了急救室抢救。
当时那惨烈的景象,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和后怕,就连当时处理这场交通事故的警察,都心有余悸,瑟瑟发抖间,脸上带着一抹不愿多说的惧怕感。
我听了之后,对面前忙碌的女人生出了一抹同情之感,感慨一句苦命人。
女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我的身边,将那火热烫嘴的馄饨端到了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慢用”。
这一份礼貌和热情深深的打动了我,我毫不客气的拿起腾腾冒着热气的小笼包,狼吞虎咽,吃的我是满嘴流油,一口下去,一嘴的肉馅汁水四溢,感觉就像在我的口腔之中爆开了一样,那感觉真是醉生梦死,回味无穷。
这一顿饭花了我八块钱,我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拍着滚圆的肚皮,将钱递给了当家主事的女人。
这女人名叫刘娜,是个很勤快的女人,手脚也麻利,长相也算是小家碧玉,模样看起了无比年轻,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我看倒是像一个三十刚出头的女人,我至今都管她叫大姐。
她还有一个女儿,正在本地念高中,年纪大小差不多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跟我年纪相仿。
大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觉得我面生,便低头不由自主的多大量我两眼,就是因为这两眼,让我机缘巧合之下还救了她一命,直到现在大姐都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在她的小饭馆里面吃饭,她是分文不取,当然,我也没落下过一分钱。
当时,她正低头打量着我的脸,我觉得她眼光有些异样,我自然也抬头看着她。
不得不说,大姐的模样很耐看,鹅蛋脸上带着大大的梨涡,大眼睛,双眼皮,一笑起来,就跟盛开的牡丹花一样,姹紫嫣红的,特别好看。
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就像是翡翠色的玻璃珠子,眼中那一抹绽放的光,就像是印有月亮的倒影,引人入胜。
大姐伸出白皙的手掌接过我的钱,还低头瞧了瞧我的长相,笑道:“您不是本地人吧?”
我笑着回答她,我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得来的,在这里做点小买卖!
她问我是什么买卖,倒时候给我捧捧场。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傻笑,对她说道:“挣的是死人钱。”
这一句话好像是把她吓住了,大姐花容失色愣在原地望着我,她怎么也不相信我是干这一行的!
后来我才知道,在江南道有个奇怪的规矩,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禁忌,而挣死人钱的行业,无论是棺材,纸扎,葬礼等等都有禁忌,便是不能告诉旁人自己的行业,以免让旁人招惹晦气。
正是我这句无心的话,让大姐眼神中对我有了一丝疑色,她的态度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我赶紧走,还把这八块钱退还给了我。
我当时脑袋就懵了,我可不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毕竟我行走江湖七年之久,其中妖魔鬼怪的门道规矩我门清,但像这种古怪的规矩我听都没听过,更何况是知道呢。
大姐死乞白赖的非要将钱退给我,并且告诫我,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扫打扫身上的灰,不让容易弄脏地方。
大姐要是说话直白一点,我自然是明白其中含义。
但她这人就是这样,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变过,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留着面子,总喜欢拐弯抹角的,让当时的我听的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因为不明白其中隐晦含义,我只是单纯的理解片面的意思,说我衣服脏!
我低头看着今天才换洗的干净衣裳,才穿了半天,怎么可能会是脏的呢。
我义愤填膺的跟大姐解释起来,大姐好像被我说的话给逗乐了,笑着挥手让我赶紧走吧,改天再来。
我想要走,我也得把这八块钱给大姐才行,毕竟做买卖的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这种身世可怜的大姐,我不可能干这种贪小便宜的事情。
就在我调过头给大姐递钱的一瞬间,我下意识的精神紧绷,双眼如炬,死死的盯着大姐的后背。
我清晰的看到,在大姐身后跟着一个若有若无的鬼影,上下大小差不多跟大姐身高持平,它一直跟在大姐的身后,寸步不离,非常老实的跟着,唯一做出的动作,就是对我挤了挤眼色,呲牙咧嘴对我使厉害。
我当时脸色冷然,直勾勾的看着大姐身后的鬼魂。
说实话,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就是最为平常的鬼魂缠身,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大姐可能要的一场大病。
鬼魂是阴,女子属阴,二者相遇,必定阴盛阳必衰之,肯定会因为阴煞生病,起码三四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大姐这人相当不错的,善良淳朴,再加上这八块钱她死活不要,我心里也愧疚。
我走到大姐跟前,对大姐说,你这八块钱可以不要,但是这个东西你得拿着。
我说话间掏出一张叠成八宝状的符纸,塞进了大姐的口袋里面,大姐百般推辞,但还是让我用强硬的态度让大姐收入囊中。
自从这符纸进入大姐的口袋之中,她的身上便形成一层人眼看不到的金色光芒,笼罩在她的周身,致使那鬼魂只能远远的观望着,丝毫不敢靠近,脸上对我的怨恨越发沉重。
我询问了大姐一些基本情况,问她男人的祭日是不是要到了。
大姐当时的表情非常有趣,整个人都duang的一下不淡定了,瞪大眼睛看着我,问我是咋知道的。
我告诉她,我就是干这行的,但大姐半信半疑的盯着我瞧了半天,她死活都不肯相信。
她信或不信,对我来说都没太大关系,我只要把这八块钱的饭钱还给大姐就得了,其余的事情,我还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
我把大姐拉到一旁,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告诉她,你这丈夫鬼魂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徘徊,如果不及时根治,容易泛灾(这是行话,中邪的意思)。
大姐笑而不语,眼神中对我多了一抹厌烦和无语,显然,她对我说的话有所怀疑。
我看她脸上阴晴不定,有一股黑气萦绕,如果不是我刚才那张符纸,可能她明天早上就起不来床了。
我告诉了她一个方法能够见鬼的方法,让大姐自己回去尝试一下,就能清楚的直到她的丈夫鬼魂有没有在她的身边转悠。
大姐饶有兴趣的听着,我便一字不的说给大姐听,让她回家自行尝试即可。
提前接好一盆水,准备一个稻草人,一张写有他丈夫生辰八字的红纸,一根红线。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将稻草人平放在镜子前面,用红线将写有她丈夫生辰八字的红纸捆在稻草人的身上,然后红线的另一头放在盛满水的脸盆之中,等到是夜晚十二点整,就可以呼唤他的丈夫的名字,三声即可,不可多叫。
大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好奇的问我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微微点头一笑:“非常有趣的事情哦,如果你信了,明天来街尾的阴阳店找我,我帮你解决问题。”
大姐神情恍惚的看着我:“要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呢?”
我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暗道:不撞鬼,道爷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玩!
当天晚上,我睡的比较早,可能是累了,睡得那叫一个香甜,甚至在梦里见到了我娘,她还是穿着那件碎花裙子,笑的很甜:“儿子,妈妈以后就不回来看你了,你也长大了,自己有生意做了,我也能够放心了,以后你要好好过日子,找个好媳妇,多生几个孩子,有空啊,就给妈烧点纸,别的也不图你什么了,对了,我找了一户好人家,这就要投胎去了,你多保重,儿子,妈妈爱你...”
那个梦做的无比真实,让我在睡梦中泪流满面,不知不觉一觉到天亮。
等到早晨太阳冉冉升起,时间才只有六七点钟的样子,我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而且对方很暴躁,让我的小木门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残。
砰砰砰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偶尔还有三两声柔美的声音再呼喊着我的名字:“店家,开门啊,店家!”
我担心我的小门被大姐给敲坏了,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子就奔着门口跑去。
我刚拉下门闩,这大姐便猴急的冲了进来,一脸的恐惧之色,阴沉的脸蛋上写着一抹未曾见过的惶恐,她声音颤抖,脸色煞白的望着我:“大师,救命啊,我丈夫他...真的在家...”
我看着大姐失魂落魄的模样,身上还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就算是江南天气适宜,这大清早的低温,也容易让人着凉。
我赶紧将她接进了屋子,并为她沏上一杯好茶,让她暖暖身子。
大姐囫囵的喝下一杯茶水,便脸色苍白无力的给我讲起,昨天晚上遭遇的事情。
就连她自己都感慨道,自己四十二岁的年纪,也算是活了大半辈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怪事,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一晚的恐怖经历,甚至回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我看着大姐那魂不守舍手足无措的慌张模样,连忙安慰几句,才让她心情平缓些许。
大姐的心情是平复了许多,但她说话还是显得极为不利索,磕磕绊绊的,缓缓讲起了昨天晚上的惊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