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人还是挺有脾气的,就因为我没记住他,后面给他买跌打损伤药的时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怕他又对我冷冰冰的,我赶紧陪着笑跟他打招呼:“江医生,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
虽然这两声谢谢干巴巴的,但我真的不知道要说啥,问他腿伤的话,肯定会被我妈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阵说道。
我妈见我现在才盯着江野铭牌看名字,略微不满,还是把我说了一通。后面又持极高的赞赏态度跟我把江野夸了一番:
“一墨,你这谢谢也太没意思了,你真是不知道,江医生医术又好人又温柔。
这两天你没来,都是他一天三遍来询问我的病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称职的医生。”
我妈恍若打开了话匣子,夸赞起来就没完没了:“对了,人家江医生跟你同岁呢,要是你下面有个妹妹,我指定让她按着江医生的标准来找女婿!”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认真写着病历的人,江野确实是个当之无愧的参照物,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主任医师,前途大有可为。
抛开工作成就,他本人也非常有型。他身材修长,目测比秦淮还要高上一截,相貌也是少有的俊朗之姿,剑眉星目,鼻峰高挺,人中深邃,下巴还有美人中,比电视上那些娘里娘气的小鲜肉帅了不少。
不,不应该说是帅,应该说是有韵味,这种外型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呈现不一样的感觉,就像一瓶顶尖香水,前调中调后调是不一样的味道。也像一瓶顶尖好酒,存放的时间越久,口感越绵柔醇厚越醉人。
我没想到我对一个才见过几次的人会有这么高的评价,一时觉得自己有点逾矩了。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赶紧阻止我妈继续夸下去:
“妈,你别乱说话,这话传出去不好,要是江医生单身还好,人家有对象的话会影两人感情的。”
“没事,我单身,不存在这些纠葛问题。”江野淡笑出声,做告别状,临出门前还看了我的膝盖一眼。
我本想追出去重新再约他吃个感谢宴,但知道他肯定又是在查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等哪天闲下来再说吧。
江野走了,病房里感觉冷清了许多。站在窗户往外看,我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甜甜就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想起第一次抱她的小心翼翼,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妈是敏感细腻的,我的动作已经很小了,还是被她发现了:“一墨,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妈。”我头也不回的道,我不能说我想到了甜甜。
可是知女莫若母,我妈刚刚还笑着的脸冷了下来,话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又想到甜甜了对不对?一墨,听妈的话,想开点,啊。你这样,妈的心揪着疼啊。”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过去轻轻坐了下来:“妈,别担心,我很好。”
我妈一把把我搂到怀里:“好,你这样叫好?甜甜没了,你一天都不愿意放过自己,葬礼结束就马不停蹄地去公司,妈知道你是想用忙碌麻痹自己,可这是最笨的办法你知不知道。
妈求你,多休息几天吧,去哪里散散心也成,你看你这几天瘦的,脸上都没肉了。”
我轻轻环上母亲的腰:“妈,别逼我,多给我点时间吧。”
我知道我妈心疼我,可是甜甜是我女儿,我对她的爱,对她的愧疚比任何人都深,甜甜坠楼的原因一天没搞清楚,我想,我就不可能真正的放下。
我妈戚戚哭起来:“我的儿啊,我的捧在手心的闺女哦,年纪轻轻就受这么多苦。还有甜甜,妈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拍了拍母亲的背,“妈,我去买点水果,一会儿回来。”说完,我赶紧站起身往外走,一出房门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了起来。
我跑到了医院的妇科,怀孕前三个月,我就在这里检查的。那时候我刚知道怀孕,孕吐不止,每次产检都跟没骨头一样,在走道上走三步歇两步。
建档后,虽然改挂了产科号,但也是在这层楼的科室检查,不过分了时间段,不在孕三月前那个诊室了。
每产检一次,我的身体都会有很大的变化,小腹从平坦变得圆挺,直至低头看不见脚尖。
甜甜刚满37周就出来了,小小的一个,粉红粉红的,我抱都不敢抱,她就那样安静乖巧地成长着。
我以为我会和甜甜做一对时尚母女,我想都不敢想,她竟然会以那么凄惨的方式离开我。恍如母亲说的一般,我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一生短暂,困难重重,到人间匆匆走了几个春秋就回了天上。
走出妇科,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儿科住院部,甜甜最后这年的时间,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我在墙边站定,有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娃推着一辆竹编的老式婴儿车朝我走来,上面还坐着一个半岁左右的小婴儿。
在看似光洁的地板上,因为车子没有轮子,她把车推的一顿一顿的。估计是见我满脸泪痕,她带着童真问我;“阿姨,你在哭什么呀,小梦打针都不哭的,阿姨是大人了,也不能哭哦。”
“谢谢小梦,阿姨不是害怕打针,阿姨,阿姨......”这个叫小梦的小女孩,把我对甜甜的思念推到了极点。要是我的甜甜还好好的,一定会和她一样懂事乖巧吧。
我蹲到墙角掩面痛哭,害的她母亲以为我不正常,赶紧把小梦叫了回去。
哭了一会儿,我站起身,打算去超市买点水果。
起身的过程中,在日光灯的反射下,我看到几条熟悉的痕迹。
想到什么,我赶紧蹲下身,仔细查看——小梦3岁左右、小婴儿12斤左右,她把婴儿车从大厅推过来,在拖得并不是特别干净的地上,留下了和甜甜坠楼一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