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上不显分毫:“祖母要归家了吗,这真是极好的。女儿也日日都挂念着祖母呢。”
江夫人身子往前倾了几分,故露出担忧之情:“三丫头,这回祖母回来,可不要淘气惹她老人家生气了,祖母年纪大了,经不住你闹腾几次的。”
江瑞卿微微皱眉,终究没有对我发火:“希望你真的长大了,切莫再气着你祖母了。”
我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开始翻腾起来,原来这三姑娘还有个祖母。听着,似乎这个祖母和她还不是很对头,这次也不知道她的祖母是从何处回来的。
“你祖母这次去云台山祈福数月,想必日子过的极其朴素。”
江夫人忙接话:“老也放心,妾身早就将娘的院子打扫干净了,还从外面请了个厨子回来,据说做得一手好菜,母亲定会喜欢的。”
不得不说这江夫人极会见缝插针,这番话下来,江瑞卿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叮嘱我要安分守己,切莫再惹祖母不痛快。
我自然是毕恭毕敬,连声应好,便退出了院子。
当回到了寝室,墨画给我递上浸湿拧干了的帕子:“姑娘擦擦,去去风尘。”
我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一抹:“我的好墨画,最会体贴人不过了。”
知书听罢,急忙挤了过来:“姑娘这心也忒偏了,难不成知书就不体贴姑娘了!”
我眼睛一弯:“我这般疼你,你还说我偏心,真没天理了。”
知书眉眼舒展,好不得意:“姑娘,老爷夫人找你有何事。今早夫人突然来了,没见着小姐,居然也没斥责我和墨画,反是笑着回去了。”
我漫不经心的取其茶盏,抿了一口:“无非是想这有寻见我一个不是,可以在父亲面前说我几句不是罢了。”
“姑娘,这次被唤过去,就只是斥责姑娘出府了吗?”
我歪了歪头,祖母的事情,知书和墨画是知道些的,也该打听些前因后果出来,我语气带了些忧愁和担心:“父亲说祖母再过半月就归家了。”
知书溢出一脸担忧:“老夫人要回来了,糟了糟了,姑娘又要···”
知书还未说完,墨画便打断了:“老夫人是正经的主子,不归家那才叫糟了。”
我略带试探性的问:“我就怕祖母看到我又烦心。”
知书道:“老夫人当真是奇怪,明明和姑娘的关系应当是最亲的,可偏偏——”
我心中一惊,和三姑娘的关系是最亲的,此话怎说:“在祖母心中,我不过是庶出的,又是次孙,自然比不上大姐姐嫡长女,嫡长孙女来的体面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就不论祖孙这一层关系,姑娘也是老夫人的亲生外孙。这亲上加亲,老夫人应该对姑娘格外不同才对。”
我心中一怔,原来这三姑娘的生母——兰氏,竟是江老夫人的外甥女,无怪乎和江瑞卿青梅竹马长大,那照理说,这老夫人应对三姑娘不错,为何从旁人话里行间都只能看出老夫人不喜欢三姑娘。
墨画道:“姑娘不必担心,我看姑娘这回醒来后,行为举止颇为妥帖,老夫人见了也会心生欢喜。”
我把弄着桌上的茶盏,心中便有了论断,无论怎样,等老夫人回来了,我得多留些心看看这位江老夫人的喜怒。江夫人是个笑面虎,江老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如果能入了江老夫人的眼,对于我是大有裨益的。
我唇角带笑:“我知道的,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让老妇人寒了心。”
墨画见我如此搭腔,一双略带妩媚的杏花眼又格外亮了几分,我吩咐知书帮我去厨房要些饭菜,又让墨画帮我在搜集一批口脂材料。
忙活完这些,我便坐在桌前等着知书和墨画。说到这两个丫头,知书也就罢了,素来没什么心眼,只是那墨画,我着实看不透,雾蒙蒙的,能察觉她的山一,却总觉得她十分关注我,这种关注,带有一种审视和观察,让人多少有些不舒服。我总想着,敏锐如她,是否在疑惑三姑娘前后判若两人,故而才万分留意。
我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无论如何,我想和娘还有威远侯府走近,还有很长的距离,须得我慎重又慎重。
知书提着饭盒走了进来:“姑娘,大姑娘来了。”
“还不请姐姐进屋。”
大姑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我这不请自来,三妹可恼了?”
我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大姐姐莫取笑我了,你能来,我很开心。”
她眉眼中有些诧异:“母亲说妹妹这回醒来,变了很多,果真变得不一样了。”
我笑的越发真诚:“生死关头走一遭,也该有些变化了。大姐姐可是不喜欢现在的我?”
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横竖都是我的妹妹,怎样我都是喜欢的。”
这位大姑娘只比三姑娘大上两三岁,风度和气质却十分大方端庄,看得出是下过苦功夫的,不仅如此,脸上表情倒是恰到好处,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对这三姑娘的不喜之情,若不是这大姑娘天性纯良便是城府忒深,十分善于伪装。
“三妹,你可知道,祖母再有些日子便要回府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这事儿,今早父亲说与我听了。”
大姑娘冲我露出浅浅笑意,帮我整了整鬓发:“三妹也不用害怕,祖母只是严厉了些,还是很疼你的,你也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祖母气消了,也就想明白了,毕竟血浓于水,祖母还能生疏了你不成?”
我并未多言,只是带着感激的笑点点头。
墨画右手提着一个篮子颇为吃力:“姑娘,东西我都找好了。”
“辛苦墨画了,看上去怪重的,快放道桌上吧。知书快给墨画倒碗茶,可不是把墨画累的很了,脸上都出汗了。”
大姑娘掩唇一笑,眼波流转:“三妹几时变得如此体恤下人了,果真长大了,不过话说回来,墨画毕竟是老夫人给的人,三妹厚待几分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莫太厚此薄彼,寒了其他下人的心。说起来墨画和知书这对双生子虽不是家子,进府也快十年了,听母亲说啊,墨画和知书刚来府里的时候才四五岁,粉雕玉琢的还长的一模一样,站在那怪招人喜欢的。祖母原是两个都收在了身边,过了两年你姨娘怀孕了,便将知书指给了你姨娘。”
说着说着她语气中还透着些惋惜和不忍:“后来你姨娘生你走了,祖母便将墨画知书都给了你,由此可见啊,祖母还是心疼你的。”
我只顾眯这眼笑,心中的念头却是百转千回,原来这知书和墨画竟是双生子,无怪乎长得颇为相似,大姑娘这番话下来,足可见她并非不谙世事,而是城府极深,这么一番不动声色,竟是一箭双雕,一来抱怨我疼墨画,不疼知书,使得知书对我和墨画都会心生芥蒂,更是感慨一个随了老夫人,一个随了姨娘,虽是双生子境遇却大不同;二来让我放松了对老夫人的戒心,告诉我老夫人对我还是疼爱的,所以我仍然可以肆无忌惮。
我心中冷笑,这大姑娘虽然年岁不大,这话术可是深得她母亲的真传,笑里藏刀,果真厉害。
“好了,说了好一会子话了,我也有些乏了,我先回了,三妹得闲多来找我说话。”
说罢我就让墨画送了这位大姑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