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平津伯夫人和沈展琰已经走了,却不知江瑞卿何时归府,来了这正厅。
“女儿见过父亲。”
江瑞卿此时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三丫头,你和沈将军是早已相识?”
我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并非,女儿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只是今早在街道遇见过一次,那时不知是沈将军。”
大姑娘笑得无比灿烂:“我们三妹天生丽质,有哪个男子见了不喜的?”
我立马抬头接话:“请长姐莫开这等轻浮的玩笑,婧年虽然往日顽劣,但却是真心悔过,也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再者若论天生丽质,我和四妹都不及长姐花容月貌。”
四姑娘的脸上有些嫉妒:“三姐姐可知道,沈将军向母亲提亲了、也算不上是正经的提亲,横竖不过是娶回去做妾。”
妾?这个杀千刀的沈展琰!我说他怎的那般爽快就离开了,原来在这里等我罢了!
江瑞卿压着眉,叹了口气:“三丫头,沈将军想纳你为妾,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我扑通一声跪下,语气坚决:“宁为贫家妻,不做贵门妾。女儿不求以后的夫君俊俏多金,亦或是权势滔天,只求能够做一个名正言顺的正房夫人。”
不知我这番话触动了江瑞卿的那根神经,他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哀恸之色:“可这沈将军自己开了口,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三妹,这沈将军年少有为,可比那洛家二郎要可心得多啊。”江大姑娘热气过头的态度,让我心中有额外生了几分警惕。
江瑞卿回神,看向我的眼光多了几分关切:“三丫头,洛家二郎和沈将军,你想嫁哪个?”
我毫不犹豫的开口:“洛殊安。”
江瑞卿面上显出犹豫之色:“洛家二郎吗?”
四姑娘小声嘟囔道:“看吧三姐姐能奈的,先前还跳水自尽,这会子左一个右一个的挑起来了。”
四姑娘的嘟囔声似乎唤起了有些恍惚的江瑞卿:“三丫头,你过来。”
我起身,顺着江瑞卿的手势,坐在了他身旁的圆凳上,随后江瑞卿看向江夫人:“夫人,你带着大丫头和四丫头各自回院子吧,我有话同三丫头说。”
江夫人抿抿嘴,拧紧了帕子:“是,老爷。”
我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那不是属于我的,陌生的很,心中酸涩涩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想,这大概就是江婧年留存的那些感情吧。
江瑞卿踌躇了半刻,开口问:“阿年,你是否心里很怨恨父亲。”
我迟疑了片刻,遵循着心底那陌生的情绪,点头:“父亲,女儿,女儿心中是有一些怨的。”
江瑞卿眼眸微微眯了眯:“是为父有负你娘亲的临终遗言,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为父却是对你少了几份关心和教导。我知道你母亲心善,你又自幼没了娘亲,她应当会对你有几分照拂,哪料到,对你确实百般照拂,却未曾刻意用心去教导。”
我微微撇嘴,何止是不曾刻意去用心教导,分明是刻意用心去骄纵,引着走向一条歪路。
“今日,今日你哥哥来府衙找我了,告诉我沈展琰来江府,向你母亲提亲,想纳你为妾。”
我一惊:“二哥?他如何知道的。”
江瑞卿摆摆手:“他有他的办法,这府中,自然有忠心于他的小厮和丫鬟。”
突然想起午时,江景初那鄙夷的嘴脸:“二哥去找父亲说了什么?”
江瑞卿闭上眼睛,有些艰难地说:“你二哥来找我时,头发都未干,想必是刚沐浴完,头发还未来得及熏干,便知道沈展琰来提亲的事情,便急急来找我,他只问我,还记得你娘亲临终时说的那句话吗。”
他用力抿了抿嘴,长吁了一口:“你娘亲撒手西去之时,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一句,做了一辈子的妾,真的累了,一定不要让她的女儿步她的后尘,阿年,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你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贤惠的女人。”
我心中有些发涩,却并未十分感动。那兰氏纵然对你再好,你终究还是娶了江氏,后又娶了一房美妾,只能说你对兰氏终究有一份少年情谊,和不能偿还的愧疚,才显得与众不同,也叹,亏的是兰氏正在人比花娇之年死去,在你心中,永远都是那位笑颜如花的表妹。
若是她被病魔折腾几年,折腾的人老色衰,怕是在你心中的情谊又要嫌弃几分,这男子心中思念之人啊,从来都是求之不得,最为珍贵,我记得我在一千年后的世界的网路上,曾经看过一位看的十分通透的女子所说的言论。
她说啊,红玫瑰与白玫瑰,本都是百媚千娇,让人过目不忘的,这男子啊,求到了白玫瑰,错过了红玫瑰,这白玫瑰变成了衣角上粘糊的米粒渣,而那红玫瑰却越发的娇艳欲滴,成了心口那永远鲜艳无比的朱砂痣。倘若相反呢,情景也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改变,若是求到了红玫瑰,那红玫瑰则成了墙上一抹刺眼的蚊子血,错过的白玫瑰则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天上的一缕白月光。
瞧瞧这话,将男子的薄情寡义说的多么淋漓尽致啊,我望了一眼江瑞卿,他合着眼,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轻颤着。突然间,心底却软了几分。
不过如此也好,他对兰氏的歉意和思念越深,我的处境便会越发的好起来。只是我那二哥,明明对我一脸厌弃和不喜,怎的还会去江瑞卿那里。
“所以二哥是想求父亲,莫让我嫁给沈展琰为妾。”
江瑞卿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心中对这个江景初多了一丝暖意,心中的疑惑也变得多一分。
“阿年,你若是不愿嫁给沈展琰为妾,为父替你作主,我也不愿将我的女儿给了别人做妾室。”
我忽略心中那抹情绪,点点头:“女儿不愿做妾。”
江瑞卿喟叹:“那洛家二郎,你若不愿意嫁,也罢了,那洛家老爷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修了信与我,说若江家女不愿嫁洛家也在情理之中,这门亲事本是你娘亲在的时候亲自为你定的,那洛家二郎小时候长得十分招人喜爱,他两岁时,你娘亲又有了你,洛家夫人本就和你娘亲走的近,便说这胎若是女儿便结为亲家,若是儿子便结拜成兄弟。”
说完这话,江瑞卿似乎又陷入了回忆,脸上似笑似悲,我见状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只好静静在一旁,脑子里飞快的想着事情,过了一柱香的工夫,江瑞卿回神,却显得十分疲惫,他一言不发起身向外走去,我在他之后也离开了正厅,往自己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