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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索. 七,曹叔叔把鸽子分给了我们

曹叔叔工作的那个农机厂,抢在县革委会成立之前,先把自己的革委会成立起来了。革委会成立总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否则对不起厂里集体写给***的那封报喜的“致敬信”。拿什么行动?当然是“复工闹革命”,也就是说,一边恢复生产,一边搞大批判。

这样,曹叔叔当不成他的“逍遥派”了,他是厂里的总工程师,造机器离不开他。

前后晃荡了半年时间,没有摸过图纸和车床,也没有嗅到工厂里铁锈和机油的味儿,曹叔叔心里很惦记他的老本行,接到“复工”的通知,立刻就有些喜笑颜开的意思。他那天送走那个来传达通知的工友,一扭头看见我在院子里,破天荒地主动跟我说了话:“小米,哈哈,哈哈哈。”

我被他和煦的目光弄得毛骨耸然。“哈哈”是什么意思?妈妈教过我一个词:尽在不言中。曹叔叔对我说“哈哈”,难道他认为我什么都明白?可是他真弄错了,我什么都不明白。

曹叔叔接着自言自语:“要收心了,不能再玩物丧志了。”

我奔回家,问妈妈什么叫“玩物丧志”?我妈说,简单的回答,就是一个人玩一样东西太着迷,玩得不想学习也不想工作。妈妈不失时机地举了我的例子:比如说你吧,尽顾着滚铁环拍香烟壳,一点儿都不想写作业。

我妈就是有这个本事,任何一个不好的现象,到最后她都能联系到我的学习问题上,我对她的这个毛病简直头大。一个人偶然批评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会觉得如沐春风;一个人要是三天两头地批评一个人,那就不仅仅是碎嘴唠叨了,十足是精神折磨。

但是我到底醒悟到一件事,这就是曹叔叔对他这半年当中养鸽子的行为不满意,他觉得一个当工程师的不应该堕落成社会上游手好闲的人。也是啊,曹叔叔的工厂在城郊,他每天七点钟从家里出发,走半个小时去上班,下午五点钟放工,再走半个小时回家,累都累惨了,哪里还有时间精力伺侯鸽子呢?鸽子如果没有人好好伺侯,天天训练,又怎么能够出类拔萃成为他的骄傲呢?

所以曹叔叔决定把他的鸽子们分送给鸽友伺养后,我一点儿没有惊讶。

曹叔叔也送了一只给我,他说是只母鸽子,已经踩了窝,快要下蛋了。我这只鸽子是凤头,身体灰白,脖颈上有一圈黑毛,黑得发绿,像戴了个领圈,人模人样的。我其实很想要那只从北京飞回来的“信鸽王”,曹叔叔不肯给,他说我不会养,给我是白糟踏好东西。我再看看我手里抱的鸽子,觉得也不错,起码它比“信鸽王”漂亮。

我把鸽子扣在一只箩筐下,警告圈圈不准碰一根手指头,然后我从院子里找了些树棍儿,从家中厨房收集了长短不齐的一把细木条,再凑上些麻绳和钉子,着手打造一个小鸽笼。

我的鸽子在箩筐下面嫌憋闷,不停地“咕咕,咕咕”叫。圈圈老老实实蹲在旁边当守卫,时不时地趴在地上往箩筐的缝隙里看,把鸽子的情况报告给我:“哥它拉屎了!”“哥它不肯睡觉!”“怎么办啊小米,它要出来!”

圈圈对我的称谓一向很杂乱,时而“哥哥”,时而“小米”,看他的心情。妈妈因为他不客气地喊我“小米”,还曾经打过他,可是没用,头一掉他依然故我。外婆说他是“记吃不记打”,有几分道理。

我呵斥他:“你敢动一下箩筐,我剁掉你的指头!”

他赶忙把右手的食指紧紧抓在左手中:“我没有动,我就是看看!”

人家只是“看看”,你总不能抠掉人家的眼睛。

爸爸走过来检视我做的“鸽子笼”,他刚拿到手里,都没怎么用劲,笼子就散了,树棍木条掉了一地。

我太难为情了,脸“唰”地红到耳根。

爸爸哈哈笑着:“啊呀,你这叫鸽子笼?蝈蝈笼都比你这东西结实!算了,把地上收拾收拾,明天我到馆里找些木条儿帮你钉一个。”

爸爸肯帮我,当然是好。爸爸一向喜欢拆拆装装的工匠活,他要是出手,一定做得漂亮。

可是就在我们讨论鸽子笼的当儿,圈圈终于忍不住动手,把箩筐掀开一道缝。正在筐子里憋得团团转的那只鸽子突见光亮,激动万分地挤出牢笼,翅膀一张,平地卷起一阵风,呼啦啦地从窗户里飞出去,眨眼功夫就冲上蓝天,不见了踪影。

圈圈自知闯了大祸,没等我冲过去揍他,自己先哇哇地哭翻了天。他这么一哭,我想上前踢他一脚都不便当了。

“叫你别动手别动手!你不动手会死啊!”我心里一委屈,声音里也带出哭腔来。我哽哽咽咽地、同时也是恶狠狠地要求他:“赔吧,赔我一只鸽子!”

圈圈的哭声一下子放大得炸人耳朵,一边揉眼睛一边喊:“妈妈呀!”

我最恨他的就是这一点:碰到一点点事情就要喊妈妈。他以为妈妈是他一个人的妈妈,任何情况下都会毫无原则地偏向他。

我气恨恨地警告他:“喊***都没有用!”

我爸爸在家庭矛盾中一向做和事佬,他开始安慰我们,说鸽子是认家的动物,从小在这个院里长大,飞出去转一圈,还会飞回来的。

“要是飞不回来呢?”我必须做这个假设。

“怎么会?”爸爸说,“它的一个姐妹从北京还能飞回家呢。北京多远?一千多里路啊!”

这个理由说服了我。我相信我的凤头鸽子不至于在青阳城里认不得家。

我一直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朝着天空看。傍晚的时候,鸽子还真是回了家。不过它很警惕地停在屋顶上,咕咕地走来走去,怎么都不愿意落到院子里。我先洒了一把玉米粒,又洒了一把米,都不行,它站在屋檐口,肌肠辘辘地探头往下,又把脑袋歪来歪去地苦苦思考,还是决定观望为妙。

曹叔叔放工回来,我向他哭诉。他马上抓了一把玉米走到院子里,一边朝屋顶上的鸽子扬手,一边“咕咕”地发出召唤声。还是不行,鸽子变得不肯听他的话。

曹叔叔叹口气:“瞧,我把厕所里的笼子拆了,它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这就是说,凤头鸽子很清楚自己无家可归的现状,它从此要把宿营地点选在屋脊上。

还好,第二天我起床后,发现院子里洒的玉米粒已经没有了,而屋顶上另外多出了一只鸽子,它和我的凤头鸽相依相偎,互相亲热地为对方梳洗羽毛,一边还在呢喃不止。我想这一定也是住不惯新家而出逃的勇敢者,它们两个商量好了选择流浪。

我每天都会在院里洒下足够数量的玉米粒,两只鸽子便寻找没有人看见的时机飞下来啄食。我的心里多少有了安慰:算是我正在饲养着它们吧。

有一天我从文化馆里回来,没有听到屋顶上的咕咕声。外婆心惊胆战地告诉我,鸽子被坏人盯上了,那些人在围墙外面用弹弓打鸽子,看见鸽子从屋顶掉下来,呼啦啦地冲进大院捡起就走,拦都拦不住。“简直就像强盗啊!”外婆说。

我悲愤不已,问外婆说,这些人是不是之前打伤我眼睛的人?

外婆摇头:“不知道。”又说:“我看他们像五湖四海。”

外婆突然又提起那个令人心惊的名字,让我一身的汗毛都乍开了。我想,如果真是“五湖四海”,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他们只要了鸽子的命,没有要我们的命,已经万幸啦。

锅盖揭开了,一股粽叶和糯米的清香裹挟了滚滚的热气喷薄而出,厨房顿时氤氲在乳白色半透明的雾霭中,头发、眉毛和眼睫毛梢都沾上了细密的水汽,变得湿润和沉重,鼻翼使劲地张开,贪婪地嗅吸香气,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鼓舞,高声歌唱。

敞开的大号钢精锅里,喜气洋洋地躺着满满一大锅刚煮熟的粽子。粽子的种类有白粽,赤豆粽,红枣粽,每一种都用不同的扎线区分开来,它们肩靠肩背靠背,挤挤挨挨,碰鼻子咬耳朵,团结成一副亲密无间的状态。

我妈妈左手拎着一个张开口的网袋,右手握着一双筷子,回头问我爸:“几个?”

“五个吧。要么六个?”他又转头询问外婆。

“拿十个。”我妈妈拍板做主。

十个粽子装进网袋里,钢精锅里的内容顿时浅了一层。圈圈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冒热气的粽子,我都能听到他用力咽唾沫的声音。

外婆啧一下嘴:“要是糯米敞开供应……”

事实上糯米没有敞开供应,所以这个端午节我们家里总共只有这一锅粽子。

妈妈换了一身衣服,吩咐我把网袋拎上,去文化馆。妈妈不光要给猫眼叔叔送去粽子,还要顺便收拾他的床单被单衣服什么的,拿回家洗涮。还要看看他那里缺不缺过夏的物品:蚊帐,凉席,蒲扇,蚊香……

猫眼叔叔又不是小孩子,他不过是一个单身汉。可是我妈说,单身汉跟小孩子一样需要照料,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有秩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自从我爸爸得知了李仁和的死讯,他和妈妈对猫眼叔叔的关心就开始升级。我爸爸三天两头把猫眼叔叔带回家吃饭,我妈妈同样三天两头地带我去文化馆,收集猫眼叔叔的脏衣服脏鞋袜,洗净晾干后再让我送回去。我妈有一天知道了猫眼叔叔喜欢喝一种叫“咖啡”的东西,就满大街去找,还专门写了信让她在大城市的学生帮她采购。我爸又告诫我,中午少去猫眼叔叔的宿舍,会打扰他休息。

猫眼叔叔成了一件随时都可能打碎的玻璃器皿,需要我爸爸妈妈精心呵护,仔细看管。

我以前认为猫眼叔叔会作曲,会吹口哨,会弹钢琴,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现在我又认为他不够聪明,因为他似乎没有察觉事情的异常,他没有开动他的脑筋去想一想,在无微不至的背后包藏了什么,或者说,隐瞒了什么。

星期天的街道上比往常要热闹,杂货店、布店、粮油店、副食品店都有人排着队买东西。有些人把草帽低低地扣在额头上,神情慌张地在队伍中蹭来蹭去,像蜜蜂绕着花枝徘徊一样。妈妈说这些都是“投机倒把”的人,专门帮人交换票证,比如拿布票换粮票,拿糖票换豆腐票。这些人一旦被抓住,下场好不了,轻者被批斗,重者要坐牢。

“他们不害怕吗?”我问妈妈。

妈妈想了想,回答说:“人群中有需要,就会有相应的职业诞生。”

这么一说,这些人不又成了好人吗?我提出这个问题跟妈妈商讨。

“你不必对每件事情刨根究底。”妈妈敏锐地瞥我一眼,作出告诫。

我希望我快点长大,我长大之后就能够把世界看透,想透。到那时候,如果有小孩子问我问题,我不会像妈妈这样欲说又止,我会详详尽尽、条理分明地作出解释。

摆书摊的瘸子老爹今天生意也很好,围着他身边坐了一圈看小人书的人,有两个带着红卫兵袖章,袖章上写的是“遍地英雄战斗队”。一个边看书边抠脚丫巴的中年人,胸前戴的***像章足有茶壶口那么大。我特地绕过去看了一眼,他租的这本小人书叫《虎胆英雄》。我决定永远也不租这本书,因为书页上肯定会留下散不去的臭脚丫子味。

瘸子老爹看见我,对我做个鬼脸。他今天不敢招呼我,因为我身边走着我妈妈。我妈这个人对陌生人总是不苟言笑,永远一副端庄含蓄的模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到她班上当学生,她得提前端好一个架子。

走进文化馆,我一眼看见郝师傅佝偻着腰背,俯身在一个矮矮的水泥平台上忙碌什么。啊哈,他是在打理一副猪肚肺!他准备了足足两大桶水,猪肺上插牢一个碗口粗的毛竹筒,不停地舀水往竹筒里灌,一边还在那两片鼓起来的肺叶上拍来拍去,好让水流动得更畅。我知道猪肺买回来的最初不过像大人的手巴掌那么大,污糟糟烂抹布一般模样,可是经郝师傅拿清水一灌,已经膨胀到脸盆那么大,白生生,嫩汪汪,没下锅就让人咽口水了。

“郝师傅,家里要来客啊?”去猫眼叔叔宿舍必须经过郝师傅身边,所以我妈妈主动打招呼。

“可不是嘛。”郝师傅直了腰,一头汗水,满脸喜色。“毛脚女婿要上门,头一顿饭,嘿嘿。”

“肚肺这东西好吃,难弄。”

“我今早三点钟上菜场排队,本想买副猪肝猪腰,排到我,没货了,只好拎副肚肺。花点功夫罢了。闲着不也是闲着嘛。”

“也是。你不错,弄得干净。”

我妈跟人聊了这么多家常,实属难得。她似乎觉得责任已尽,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我们可以离开这个猪下水的临时操作台。

郝师傅喊住她:“小米妈妈,找老郭啊?”

我妈犹豫一秒钟,嗯啊了一声,显然不太愿意让人窥见她的行踪。

郝师傅甩着一双湿淋淋的手凑上前:“小米妈妈呀,问你个事,老郭不是要找他朋友李仁和吗?我怎么耳朵里刮到一句话,说是李仁和在牛棚里死了?”

我妈的脸刹那间由白变红,变得愤怒,进而又变得悲伤。

“郝师傅,”她想了一下,慢慢地说,“闲话不经证实不能瞎传,传出去要出人命的。”

妈妈的话说得不温不火,却是显而易见地很有份量,因为我看见郝师傅张着嘴站在那里,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我佩服我妈妈的讲话艺术,她总是能用一句话把你咽得回不过神。天底下当老师的大概都有这个本事。

妈妈再次抬脚,要往猫眼叔叔的宿舍走。

“老郭不在。”

迈出去的脚缩回来,转身,有点迷茫地望着对方。

“他真不在。吃过早饭就出门了,被那个打扬琴的姑娘接走的。”郝师傅详细汇报。

我抢在妈妈前面,飞一样地奔向文化馆后院的那一排简易房屋。猫眼叔叔的宿舍果然锁着门。我不死心,扒着窗台往里看。黑黝黝的钢琴堵着半个窗口,侧缝里看见一张铺了格子布床单的光溜溜的木板床,再过来一张带抽屉的写字台,上了浅黄色油漆的硬木靠背椅,放在地上的一只煤油炉。一切井然有序,静寂无声。

猫眼叔叔背叛了我们一家,星期天他不到我们家里来,却跟潘姐姐在一起,这是我心里涌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总之,我不乐意,怅然若失。

我们带去的十个粽子,由妈妈递到了郝师傅的手上,托他转交。

当天晚上猫眼叔叔到我家里来了。他带来五个黄油咸鸭蛋,作为粽子的回报。

“小潘家里自己腌的,尝尝。”他解开手绢包,把表皮泛着绿光的鸭蛋一只一只小心地排列在桌子上。

幸好圈圈被晚饭时的红枣粽子撑着了,听见“咸鸭蛋”三个字无动于衷。

“小潘怎么回事啊?”我爸爸不被鸭蛋所惑,直截了当地向猫眼叔叔发出质询。

猫眼叔叔忸怩不安地看了看一旁竖着耳朵的我。

爸爸马上发出通牒:“小米,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带圈圈到里屋画画儿去。”

我磨磨蹭蹭不想走。既然我和圈圈不该听大人说话,小妹妹为什么可以听呢?你看她趴在妈妈怀里,那两只大眼睛瞪得,比头顶上的电灯泡还要亮,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看着看着就咯儿咯儿地笑。小女孩子就是会讨好人。

“听话,带弟弟走。”妈妈难得摆出了和颜悦色的表情。

我把圈圈拉进爸妈的房间,找了一张白纸铺开在写字台上,又往他手里塞一支红颜色的蜡笔:“画个太阳。要圆哦,不圆不算的。”

然后我蹑手蹑脚返回到门口,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猫眼叔叔承认他跟潘姐姐恋爱了,也说不上谁主动,反正在爱着。潘姐姐二十八岁,女孩子当中年龄偏大。为什么这么大了没结婚?家庭背景有问题。她的舅舅是国民党的一个校官,解放前跟部队去了台湾。这当然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潘姐姐为此不能读大学,更不能入团入党,在医院里当个出纳员。她的父母倒是有点文化的人,父亲是农业技术员,母亲在一个幼儿园当园长,不过母亲现在“靠边站”,降格为保育员,管幼儿园寄宿生的吃喝拉撒。

“很般配吧,我们两个?”猫眼叔叔笑眯眯的。“都有海外背景,履历表上都有污点,大家平等,出了事的话,谈不上谁拖累谁。”

我爸爸沉默了一会儿,作出结论:“老郭,你这是自暴自弃。”

猫眼叔叔摊开手:“没有哇!我们是真有感情。”

我妈妈实际上很不赞成,但是她尽量慢条斯理地疏导对方:“且不说你是大学老师,她管收钱数钱,文化上有差距,就说你在南京,她在青阳,两地分居的问题怎么解决?按照我们国家的户口政策,南京调青阳工作可以,青阳想往南京调,那是天方夜谭。”

“那我就往青阳调吧,我喜欢文化馆的工作。”

“前途问题难道不考虑?”

“说一句真话,你们觉得在这种形势下,我是个有前途的人吗?”

这句话大概比较致命,因为三个人一起沉默了。我妹妹不知道大人的情绪,忽然自己跟自己乐起来,手舞足蹈的,没长牙的嘴巴嘻开,“呀呀”地哦吟,口水流了一下巴。

我妈妈抬起半边屁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绢给婴儿擦口水,然后掏心掏肺地给了猫眼叔叔一句忠告:“别急说定,再考虑考虑。”

猫眼叔叔没有答话,探身向前逗我妹妹,做鬼脸,把头藏到我妈肩后躲猫猫,引得我妹妹在妈妈怀里直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