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荣
陈钢这笔名有点儿硬,也俗。初次入眼,感觉像一根木棍,没有起伏,缺乏艺术的律动感。不过他的真名陈刚也俗得可以,换了一个偏旁,闻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气味,总让人想到铁匠。不如“鬼子”、“二月河”什么的,一看就是裹着纱巾的少女,色彩飘逸,闪射着神秘的诱惑。仅凭陈钢这个名字,你一点阅读的欲望也没有。
但是你必须得读。天才的玄机在于从衣着上看不出他是天才。就像贾平凹,走到你家门前,你一万个相信,他就是来收提留的大队会计。读完你就知道,陈刚还必须得叫陈钢,他是一砣泥巴,泥巴的芬香是紫荆花无法散发的。
初读陈钢,是在5年以前,我编《土家族文学》。那时候,宜昌文坛前吃后空,作家们改行打麻将,握笔的手远不如刁个二筒惬意。这时候陈钢来了,他在一大堆自山来稿中嗷嗷直叫,像雏鸡啄壳。待读完那篇叫《谁投的毒》的小说,我惊恐的发现,又一位上帝的宠儿妖降人间,他使我不得不从绝望中抬起头来,重新点亮那盏锈蚀的文学心灯。毕竟,生活是需要色彩的。而陈钢带给我的,不是一道刺眼的白光,而是一缕氤氲的紫气,是他小说中散发出来的如魔如幻的气韵。这样的气韵是醉人的,它缠心绕肺,久久弥散,穿透灵魂。你弄不明白,一个20出头的毛头小子,哪来对生命与艺术如此深刻的感悟如果说陈钢与他做老师的父亲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父亲是把枯燥的汉字依照祖先的发明如数传给学生,而他却是把这些呆板的方块变成飞翔的色彩和灵动的音符,然后让色彩和音符飞向他思念的乡土。如果说他的文字唤起了我对乡土辽远的记忆,使我找到了那些遗失在树林、苞米地以及核桃树上的爱和忧伤,不如说改变了我记忆的颜色。是啊,草鞋下的故乡原本是单调的,穷困的,但现在它荡漾着迷蒙而辽远的诗意,山路上丈量时间的脚板,房顶上舞蹈的炊烟,背篓里盛丌的花朵,就连门前的柿树也撑开了爱情的浓荫……但我固执的认为,诗意的叙述中,隐藏着他对生命的悲悯,乡土的悲惘。刺骨的忧伤、困惑和叛逆,才是他心灵的本色。我被深深的感动,这样的年代,除了他,谁还愿意把色彩和声音泼向遥远的山村?
色彩是飞翔的,声音是流动的,在飞翔的色彩和流动的声音中,陈钢孤独的活着,写着,爱着,昏暗的斗室里,缭绕着上帝馈赠的灵光。他将用一生的时间回忆和涂抹他深爱的故乡。
我深信,那是一种飘飘欲仙的生活。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三峡文学杂志社社长、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