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也出过门。
但这次，明显和以往不同。
爷爷让我在祠堂对着列祖列宗三跪九叩，上香祷告。
做完这些，爷爷给了我一封信，郑重叮嘱我道。
“到了林家之后，把这封信交给林瑶卿的父亲，他看了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点点头，将信封收起，沉默了一下说，“爷爷，我准备好了。”
爷爷轻轻叹息，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嗯，让我看看你学习的成果吧。”
也不知为何，我感觉爷爷好似在一瞬之间老了十几岁。
听到爷爷的话，我格外认真，这是出师考核。
我将林瑶卿的尸体搬到祠堂，把几扇门都关上。
我站在尸体旁，爷爷负手看着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着三年间的所学，猛地睁开。
我拿起柳枝，沾了水，将水滴挥向空中，飞快掐诀，轻声喝道，“五更大雾！”
空中的水滴爆开，化成了白色的雾，将整个祠堂笼罩起来，能见度变得非常低。
传说这个术法是远古时期蚩尤为了带战死的将士回家，防止追兵追击，和军师一起作法引来的天象。
厉害的施法者可以让“五更大雾”笼罩整座城市。
后来慢慢演变成为了让别人无法看到起尸的过程的术法，一般没人是不需要施展的。
但这是出师考核，我要施展给爷爷看。
等雾完全起了之后，我将辰砂（最好的朱砂）置于林瑶卿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位置，再贴上镇魄符，用五色布条绑紧。
这七处是七窍出入的地方，用辰砂黄符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之后，我又将少量辰砂抹进林瑶卿的口、鼻、耳当中，画出辰州符堵紧，这是为了将她的三魂留在体内。
三魂七魄，是人灵魂的根本，这个步骤也保证了林瑶卿复活之后可以具有神智。
我又取出一张黄纸，当场用狼毫笔画符，一边念口诀，“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反婴，三魂居左，七魄居右，静听神令，也察不详，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
将画好的起灵符贴在林瑶卿的额头上。
“急急如律令，起！”
林瑶卿的躯体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一动不动。
最后，我取了一面已经发黄的棕面斗笠，要戴在林瑶卿头上。
但爷爷却阻止了我，给了我一面新鲜的棕面斗笠，提醒我道，“凡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死者，要用新鲜的斗笠，才不会让死气扩散。”
我点点头，是我疏忽了。
至此，起尸的步骤基本完成。
我拿出摄魂铃，随时可以出发。
但我没动，而是转身看向爷爷。
爷爷的身体在雾中，看起来很虚幻，但我能感觉到爷爷也在看我。
半晌之后，爷爷只说了两个字。
“走吧。”
随后我便感觉到爷爷消失在雾中。
我一时间百感交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分别大多时候就是这么突然，不给人回味的时间。
我摇动摄魂铃，向空中撒出一叠开路纸，正式开始赶尸。
林瑶卿一跳一跳地跟在我身后，有村民看到这一幕，纷纷把门窗关紧，村里的路萧条许多。
我踏着黄纸，逐渐消失在村头。
除了“三赶”和“三不赶之外”，赶尸的禁忌还有许多。
赶尸不得乘坐载具。
用载具带尸体，那叫运尸，不叫赶尸。
但我认为这个规矩太死板。
有些赶尸人的行程有几百上千公里，虽然有秘法可以提高速度，但始终是没有载具快的，太累了。
赶尸尽量不见生人，不见黑狗，不见乌鸦，不见烈阳。
这三者都很容易导致尸体尸变。
所以赶尸人都是二半夜赶尸，白天是赶不了的。
我第一次赶尸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也格外小心，毕竟我发过誓，不会再让林瑶卿受任何伤害。
夜里累了，我会坐下休息，和林瑶卿说说话，尽管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
一直到三天之后，林瑶卿头七那天晚上，我终于到了林瑶卿的父亲林卫国家。
我站在巨大的铁门面前，一度以为我找错地方了，这别墅太过气派，说是别墅，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庄园。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喊人的时候，我看到大门打开，两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像是在送客，我一眼就认出来送客的那个男人就是林卫国。
远远的，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犬子和令爱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好好好，朱兄放心，瑶倩那里我会给她做思想工作的。”
我站在阴影处，两人都没有发现我，直到林卫国送完客，转身回去，我才出声。
“林叔叔。”
林卫国转身看到我还有戴着斗笠的林瑶卿吓了一跳，差点就喊保镖了。
我补了一句，“我是李木的孙子。”
林卫国愣了半天才凑过来，盯着我看了半天，“你……你是李飞？”
我点了点头。
林卫国脸色呆滞了一秒钟，又看向我身后的林瑶卿，表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我想开口解释，但林卫国却先一步颤声道，“她是……瑶卿吗？”
我低着头，“嗯。”
接着将爷爷交给我的信递给林卫国，“爷爷说，你看过信之后就会明白。”
林卫国飞快拆开信封查看，我看到他的表情变幻了好几次。
时而愤怒，时而哀伤，时而失落，时而感慨……
最后，他将信封收好，看着林瑶卿，红了眼眶，喃喃说道，“还是没有逃过去……”
我闻言更加愧疚，心里跟针扎了一样痛，“林叔叔，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瑶卿。”
林卫国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怪你，走，进屋说吧。”
我跟着林卫国进了别墅，心里由衷感谢林卫国的大度，他女儿是我害死的，但他却没有责怪我。
同时，我也好奇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但进屋之后，我看到了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看了另外一个林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