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悦一脸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好友,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不,也许曾经有些时刻,她是看出来的了,看出这个好友只是假装喜欢她,其实和别人一样,对她鄙视又厌恶。
看出她其实一直在炫耀她拥有的一切。
看出她其实一直倾慕着自己的老公冷轻寒。
只是她傻,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即使明明看出了端倪,却傻乎乎的不愿意相信。
但如今,现实已最残忍的方式,嘲讽了她的单纯。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带着颤抖的声音。
自己一直全身心信任的好友,竟要伤害她最爱的孩子,这种打击,让她本来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而作为施害人的竹诗绮却表现得仿佛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伤害的人,表情瞬间狰狞,“谁让你怀上这个孩子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染指我的轻寒哥哥,还想用你肮脏低贱的血液玷污他的血脉?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该死!你肚子里的这个更该死!”
“你住口!”不知道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从嫁入冷家起就一直懦弱不堪的时悦,忽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怒火,“你这个恶毒伪善的女人!”
“我恶毒,哈哈哈哈……”竹诗绮疯狂大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手术台上的时悦,像在看着世上最恶心的垃圾,厌恶而轻蔑:“时悦,不是我狠,是你太蠢。蠢就罢了,偏还要贪得无厌。你一个小渔村里出来的乡巴佬,嫁给轻寒哥哥本身就是个错误,能享受这么些日子,早就应该知足。偏偏你不识相,不但不滚还妄想着生下孩子。冷家少夫人的位置,迟早是我的,你以为我会让你生下孩子来膈应我吗!”
竹诗绮一直积压在心中的怨恨,在此刻喷薄而出,让她看起来像地狱的恶鬼。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境地的,啊?我就大发慈悲的给你解释一下吧,是、我、啊!是我把易向阳骗到酒店,把你们弄到一起的。也是我买通媒体大肆报道,让你成为人人唾骂的臭虫。就连冷家的人虐待你,都是我授意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啊,你这个蠢货!”
“我就是要你声名狼藉,要你生不如死,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你懂了吗!”
时悦当然懂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的时刻了,清醒的意识到,一个人,可以恶毒扭曲到什么程度,这个世界,可以可怕到什么程度。
这对一生纯良的她来说,简直像是站在深渊的崖边,凝视着恶龙在黑暗中睁开它的眼。
恐惧、厌恶、杀念、迷惘,太多情绪交织,挤得整个胸膛像要炸开,以至于她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大概是情绪激烈过了头,她最后反而冷静下来。
她没有再无谓的质问和愤怒,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只会让那个恶毒的女人更加快意。到如今,她只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于是她问竹诗绮:“你很清楚,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冷轻寒的,你要杀它,就不怕冷轻寒知道后杀了你吗?”
她希望能够利用竹诗绮对冷轻寒的感情和忌惮,保住孩子的命。
然而,竹诗绮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
笑了半晌,她才冷漠的给了时悦答案——
“轻寒哥哥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孩子是我杀的。他只会以为,是你不小心动了胎气。比如,从楼梯上摔下来什么的。而我,好心的把你送到医院想救下孩子,但是……”
她的话音未落,时悦就挨了一针。
麻醉剂?不!
冷轻寒!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她疯了一样开始挣扎,死死地侧头盯住手术的的大门,祈求上苍能给她一点善意,让冷轻寒快一点出现,救救他可怜的孩子。
然而,上苍一如既往,没能给她任何回应。
那扇门始终紧闭。
她在绝望中,闭上了眼,沉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眼前已不再是冷白的手术室。
长天高远,肃风在耳边呼啸,腹部的疼痛在麻药褪去后,一点一点的变得分明,疼得时悦冷汗直流。
她靠着身后半人高的墙壁和上面的栏杆勉力站起来,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在哪了。
楼顶。
济和医院最高的楼是24层,而她显然正在它的顶部——俗称,天台。
她瞬间就明白了竹诗绮要干什么。
因为失去孩子而伤心欲绝,然后从楼顶跳下去自杀而亡——这大概就是竹诗绮给她准备好的故事结局了。
不等她多想,身后就传来了竹诗绮的声音,“你醒啦。”
她一回头,便对上了竹诗绮如迎风莲花般的嫣然笑意。
以前只觉得这笑很美,但此刻,却只觉得这笑让人毛骨悚然。
“竹、诗、绮!我的孩……”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时悦的质问尚未出口,就被竹诗绮娇声打断。
时悦这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拖着一个医院常用的那种钢制托盘,托盘上盖了一块红色的布。
看着竹诗绮脸上假面似的笑,时悦后背没来由的窜上一股凉意,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了那红布上。
竹诗绮勾着嘴角,紧紧盯着她的表情,一副期待看好戏的表情。
然后——
猛地将红布一掀!
嗡——
看清托盘上的东西的一瞬间,时悦只觉得脑子里铮然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不负重荷,彻底断了,耳边一片嗡鸣声。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托盘里的东西,像是要仔仔细细的把它看分明,却又像个已经坏掉了的相机,迟迟聚不了焦,涣散空洞得令人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