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婵钥失笑,她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出名。
在她那个时代看,妇科病已经是个很普遍的事儿了,还设立有专门的妇科医院呢。而如今,她像是猴子一样,被大家围在一起,当稀罕物看。
她除了稀奇之外,心里也有些难受。
这是将女人逼到了什么样的境地,才会让人觉得妇科病的医生,是个很稀奇的存在呢?
那丫鬟见她沉默,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也有人说,你懂的不止这些。听说你还帮人用针缝的伤口,是不是真的?”
见她眼珠子瞪得溜圆儿,就好像是在听传说一样,苏婵钥摇头,说道:“他那伤口很大,如果不缝上的话,恐怕很难愈合。”
那小丫鬟低呼一声,看苏婵钥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这么说来,是真有其事了?人还能像布袋子一样,直接缝起来呢?”
苏婵钥见她满脸都是求知欲,就把西医的一些手段说出来,什么开脑壳,将背上的皮,移植到脸上之类的,听得那丫鬟又是惊叫,又是感慨。
“医术真是太神奇了,是不是传说中,那些起死回生的方法,也是存在的?”她问道。
苏婵钥想了想,没敢夸大,只说:“我没见过,但说不定,真有这种方法呢。”
她是说了假话的。
其实按照古人的眼光来看,在人死亡之后,以急救方法将人再次唤醒,何尝不是一种起死回生?但是她可不敢夸下海口,先不说器材有限,就算真的能做到,苏婵钥也不敢轻易尝试。
封建社会皇权至上,而她能够掌握人的生死,可不是跟神仙一样?这对皇权是有威胁的。她现在只是个丫头片子,若被皇室的人盯上,人家随手一捏,她就没命了。
那丫鬟无知无觉,满心都是希冀,说道:“若是真的有那种方法,就好了。”
苏婵钥听她的口气,就知她应该有什么人曾过逝,所以现在才有这种感慨。
但小丫鬟没想细说,她也不好再问。
没过多久,就到了家。
小丫鬟跟她告别,一脸不舍。
苏婵钥笑了笑,正要下车,却被那小丫鬟又拉了一把。
她扭头看去,只听小丫鬟说道:“明日这个时辰,我还来接姑娘,姑娘可不要迟到哦。”
见小丫鬟脸上出现了两个梨涡,苏婵钥很想伸手去戳,最终还是忍住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她到家时,才方方中午,院子里一片静谧。
苏婵钥知道,这是因为陈氏两兄弟去了城中打工;何氏偏好安静,如非必要,她都会坐在床上做些女红,卖去赚钱;至于蓝予熙,便是无法行动,只能躺在床上。
她想着蓝予熙的脸色,一时有些怔然。
陈氏家里本就凄惨,而因为她的到来,才能每天喝上米汤或是稀粥,偶尔还能吃一顿肉,但是仅仅是这些还不够,即便她给蓝予熙做的饭,是加了药材的药膳。可山中的药材有限,她就算是花尽了心思,也只能维持他现在的状态。
想要将他的身体调理好,所缺的东西,太多了。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呀。”
她感慨一声,推门进去。
蓝予熙正熟睡,挺翘的睫毛微微颤着,唇瓣苍白,脸上更是一片菜色。
她静静望着他,思索着自己的存款——八两银子,也不知能撑多久。
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还不明白银子的分量,但在这里呆得久了,她慢慢就明白,如今的一两银子,大概等于她那个时候的五百块钱。她现在有八两银子,相当于四千。四千块钱,在她那个时代都干不了什么事。
而就现在而言,她要看着陈家一家老小,还要给蓝予熙治病;帮村里人看病时,她时不时地还要自己垫一点。
这四千块钱,她能撑半个月,已是谢天谢地了。
当然,她的首要任务,还是把蓝予熙的身子胃养好。她想着今天回来之时,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态度,虽然觉得有几分古怪,但是那群人没有恶意,想来她去张员外家看病,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日后,说不定接触的权贵多了,她能拿到的看诊费会越来越高。
“到那时,蓝予熙的病,也就是小事一桩啊。”
她想到这,整个人豁然开朗。
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她准备洗把脸,休息一会儿,就去城里给蓝予熙买些温养的药,不管多贵!
她站起身来,才发现蓝予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盯盯的看着她。
微微一笑,她问道:“今日身体如何?”
蓝予熙回给她一个弯了的嘴角。
那俊美无涛的面容霎时变得耀眼,苏婵钥虽然看得多了,可是每一次还是会发愣。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回神,笑着问道:“不如,我背你去院子里静坐一会儿?”
院外有一棵大树,刚好树的阴影,投射在院中一角。
她想着,让蓝予熙坐在树荫下,等她买完药回来,再把人接回去,蓝予熙应该会高兴吧。
眼瞧着蓝予熙的眼眸微微一亮,她便知道,自己出了个好主意。但是她一个女子,要把蓝予熙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抱起,实在有些费劲儿。
她想了想,先搬来一条长椅,放在屋子门口,然后甩了甩手臂,算是热身,就想将蓝予熙一股劲儿抱起,然而,她这身子实在瘦弱,又是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他的身子都没离床,她就整个往前扑去。
“啊呀!”她惊叫一声。
幸好手臂还撑在床榻上,不至于直接扑倒蓝予熙。可这样的状况,让她整个人都如同烧了起来。
她偷看了蓝予熙一眼,只见他面上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便心里一暖,说道:“要不,还是等陈氏兄弟吧?他们回来之后,让他们帮你。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实在是不行。”
她自嘲一笑,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她感觉,刚才那猛然一下,肌肉好像有些拉伤。
他眼里倒是一片泰然,挥手让她去忙自己的。
苏婵钥总觉得,让他整日窝在这里,实在不好,便问道:“我去镇上给你买些滋补的药,能帮你带点东西回来,你有没有想买的?比如说,点心?”
见蓝予熙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思索了一下,又说:“笔墨纸砚?”
蓝予熙的眼眸微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苏婵钥一想,也是,他现在躺在床上,手边又没有那种床上桌,就算他想要写字,也没有办法。
她暗骂自己智障,最终说道:“不如,我给你买几本书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他沉默了片刻,头才摇了一半。
“你总是躺在床上,也不是办法。我想以你的年龄,四书五经应该都看过了。”她说到这,又快速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对,你躺在床上这般无聊,要是继续看那些枯燥无味的书,岂不是要发霉了?我帮你去找些游记杂说吧?”
见蓝予熙眉头一皱,像是有些抗拒。
苏婵钥却丝毫不动摇她的心,坚持说道:“你可别小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有时候这些书里面蕴藏的道理,可能是你一辈子都穿不透的呢。”
她洋洋得意的抬起下巴,暗想对蓝予熙来说,这些游记杂说,就好像她那个时代的言情或是武侠小说一类,在世家子的眼里,都是些不正经的书,惯常会玩物丧志。但她觉得,她那个时代四处游玩的人,有一种开阔的心绪。
他们所书写的见闻,往往奇妙而充满韵味,能让人从心底由生出一种“世界之大,真想去看看”的心态。
这种心态,能改善蓝予熙如今有几分消极的状况,让他更积极地想着去治腿。
蓝予熙张口,说了个无声的“不”。
苏婵钥坚定的摇头,说:“这个世界很大,有许许多多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你又偏偏窝在这小屋子里,无法出去。既然你的身子无法倒出行走,帮助你看天下,不如就让你的思想,打破这个局限!”
她说完,就起身出了门,都留蓝予熙一人在床上深思。
他看着门后消失的背影,叹了口气。
知道苏婵钥是为她好,他现在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苏婵钥一直没有放弃。她开朗活泼的性子影响了他,让他难免会生出希望来。可是每每看她出门,他自己却只能窝在床上,便由心底升起一股绝望来。
他每日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八两银子,四千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能给蓝予熙滋补所用的药材,当然是不便宜。其中有几味,更是因为稀少,价格都要破天了。
她正站在药堂里踌躇不决,这一味药能给蓝予熙补血补气,这一味药能补钙强身,还有这一味,能平缓人的心绪,静心凝气,还有这些……
明明苏婵钥觉得自己很果断,可是现在却犯了难,就如同得了选择困难症。
正在她踌躇不已时,却见一堆人吵吵嚷嚷地冲进了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