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月之期便已然到了终止的时候。

陶叶嘉也算是熟悉了尚食局里头的事情。虽说这不是个清水衙门，但是在六宫十二监之中，也当真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地方。

要说着永化帝的后宫还当真是没什么明面上的风波。听尚食局的老宫女说着，这么些年里头也不见尚食局又什么大事发生。

咂摸着这电视剧里头各种下毒下药的始发地竟然是如此风平浪静的样子，陶叶嘉就不由得觉得幸好自己当时没被自己记忆里面的那些个东西吓住。

自己当真是宛若来这地方养老来了。

想着过了今日她大约也就能安定下来了。在这宫中躲着清闲，避过如今的风头，待得二十出了宫找个名目自立女户大约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如此想着，陶叶嘉对着明日的甄选反倒是轻松许多。甚至盘算着在这宫里头攒上多少家用才好出宫？

要知道兴朝皇室虽然奉行节俭之风，但是其中珍奇宝物不胜枚举，她但凡能粘上点光，不管是得了哪位主子的青眼，也大约能在外头好好的过上一辈子。

虽是愈发适应了如今的生活，可是要她过那般的日子却是千百个不愿的。陶叶嘉自然不会甘心如同自己伯娘那般随随便便嫁与一个不甚靠谱的男子。

而当真想要遇上自己父亲这样能够从那底端一路走上来的人，倒也真的是少。更何况谁知道那背后还会不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更何况，谁知道那人还能不能持着初心？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落到这个时代，真的是注孤生的节奏啊。

“元娘，可是在担忧明日的甄选？”郑漪澜也总算是从失落当中缓和过来了，听见陶叶嘉在一边很是惆怅的叹息，不由得颇是关心地问道。

“嗯？多少有些紧张啊。”陶叶嘉到底是不好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的，皇权富贵是没有人能够抗拒的，若是自己反其道而说，只怕别人还当自己是在糊弄 。

郑漪澜却凑近了她，语气之中难免带了些茫然地说：“我有些不想去了。”陶叶嘉抚了抚她的额发，却是没有接话。

陶叶嘉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

这是注定了的责任，也是逃不开的宿命。

比起陶叶嘉，郑漪澜要年长一岁。正是与如今的太子爷和四皇子同岁，都一并是十六了。在如今算得上是大姑娘了，可放到陶叶嘉上一辈子，也不过才是在读高中的女孩。

想着自己十六的时候，大约每日想的也不过就是老师上课的内容、隔壁班那个俊逸高挑的男生和接下来的体育课，苦恼的也不过就是第二天也许就要突然到来的考试。

而郑漪澜，却已经要为一个家族的兴衰而担忧，甚至肩扛起自己家中复兴的责任，为此赴汤蹈火，为此付出一生。

陶叶嘉是个理科生，这注定了她没有看过那么多的正经历史，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也自然是清楚地知道，最后成功登上那至尊之位的也只有如今的太子一人。

那四皇子高佑瑛又去了哪里？

想也知道一个有着夺嫡野心的皇子在失败之后的下场注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作为闯入这个世界的蝴蝶，陶叶嘉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扇动过翅膀，但也能意识到，郑漪澜的这件事情就算是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能更改的。

那上一世，高佑瑛的王妃又是怎么被记载下来的呢？

早知如此，当年的历史课她一定不睡觉，那些历史书籍一定多找几本来看。不然，就会想如今这样，无论如何都压不下自己心底的不安。

可即使她找寻到了那些历史的记载，大概也不过是：四皇子高佑瑛，妻郑氏。她的一生的悲欢离合，全都以郑氏二字，一言概之。

那她呢？

这个世界到底只是她的一场梦境，一个意外闯入的幻境，还是当真颠倒了五六百年的光阴，将她送到了这里。

而史书之中又会不会有她这么一个人的记载呢？

大抵，是不会了。

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又有什么能够在这个王权社会里留下一句自己的名字呢？数百年后，人们就是连如今的状元的名字大约也是一个都不知晓的。

那些没有被史书记下的生命又是如何经历自己的一生的？

陶叶嘉闭上眼睛转了个身，她仿佛听见时间的洪流在自己耳畔流淌而过，心底里第一次起了一个微小的念头：若是能够青史留名，那是否也不是白走了这一遭？

只是这样想着，她揉了揉鼻梁，不无可笑地摇了摇头，心底想着：平平凡凡的日子就已然足够了，何必又去奢求那样多？

这样沉重的话题，她无意再想下去，也无意在往下说。

便状似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对郑漪澜道：“明日殿选，听冰之姑姑说贤妃娘娘很是喜欢天水碧的色彩。总算是不用穿着宫女规制的衣服，可要好好的打扮一下呀。”

“元娘可是打算穿那件鸭黄的外罩衫？我倒是瞧着丁香色的那套更是好看些。”郑漪澜也察觉出几分陶叶嘉的不知所措来，也就索性借着她的话转了话题。

“我倒是不大盼望着娘娘能够看重我，但凡能在司药司待着，就当真是谢天谢地了。”陶叶嘉略略有些夸张地说着。

郑漪澜心底却沉沉的，她大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自己一时间放到对甄选和往后生活的担忧的想法从脑子里面弄出去。

然后又连忙接了陶叶嘉的话往下说着。

两人一时之间讨论着第二日甄选的穿着，倒也是丢开了方才的沉重，甚至让陶叶嘉找到了几分当年和舍友一起讨论着一起出游的穿着的气氛。

第二日，当真是个好天气。

晴朗的天空映着琉璃瓦，更是透露出这座宫城的恢弘气派。

不过那都是外头的人才看的清楚的，宫里头的人，从睡梦之中醒来，看到的也不过就是那低垂的屋檐，与隔着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之上的一片蓝天。

逼仄的皇城，就如同他带着的，压抑得让人的心情都没办法愉悦起来的气息，开启了永化二十年的选秀，也开启了，一段被后世流传不绝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