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在这些秀女之中，自然是最看好祖父在如今的内阁也占着一席之地的郑漪澜的。

要知道如今的内阁之中，除却王溪这位首辅大人，也就郑太傅能有几分薄面能让底下的人言听计从了。

只是蒋宣和料到了郑家同样看重高佑瑛愿意把筹码压到他身上，料到了郑漪澜作为大家闺秀会将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又何况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必然会好生地与高佑瑛谈婚论嫁。

却是没有料到高佑瑛成了唯一的变数。

长乐宫中的人都知晓，甚至更广一些，就是整个后宫之中，都知晓，比起五皇子高佑琅，贤妃娘娘对于四皇子高佑瑛可以说是异乎寻常地爱重。

故而所有最好的东西，长乐宫中最先享受的必然都是高佑瑛。

就连婚姻之事，蒋宣和都要让高佑瑛先与郑漪澜相看，再下定论。依照如今名冠京华的郑漪澜的传闻，加之她从双雁那里听来的话，蒋宣和心中对于郑漪澜早已觉得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儿媳。

也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未来兴朝的皇后。

甚至这些日子还让双雁特地嘱咐了尚宫，要好生教郑漪澜一些宫中必要的东西。

却是没有想到，高佑瑛兴致勃勃地到了长乐宫中，将将好瞧见了郑漪澜。蒋宣和本是觉得缘分妙不可言，笑着招了高佑瑛过来有心要介绍一番。

“郑姑娘如今也选进了宫中，这一月里头，你也要多多照顾几番啊。”蒋宣和甚至没有觉得这般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

着实是如今的后宫之中太少人会多管闲事了。便是知晓她贤妃这里有不合礼数之事，也没有旁的人会多嘴多舌。

坐在另一侧下首的高佑琅还玩笑似得说道：“兄长可真是有福气。”

他比之两位兄长都要小上一岁，按照高氏王朝惯来的规矩，只有及冠或者娶亲才能在宫外开宗立府。

开宗立府，对于宫中诸位皇子而言可以说是前半生最大的追求了。

这其中包含了王爵封号，也包含了可以行走于朝廷的资本。也是为何当太子要开始娶亲，蒋宣和火急火燎不顾一切定要让高佑瑛也横插一脚的原因所在。

高见肃当然看得清这一点。

只是到底蒋宣和还是个后宫妇人。高见肃身处局外，看得出自己的四哥儿并无太重的权欲之心。

也就不妨他在一边看着蒋宣和上蹿下跳，寻尽一切办法让高佑瑛也参合进了这次选秀之中了。

可蒋宣和看不透，她也看不透为何素来乖巧懂事的高佑瑛会在她有心让两人相看的时候，怒不可遏，甩手而走。

高佑瑛自进殿看见郑漪澜的那一刻，就恍惚懂了为何今日会是双雁姑姑亲自过来传令，他本以为不过又是自己母妃一时兴起，非要让自己过来长乐宫表演母慈子孝那一套。

却是不知晓，这其中还藏着她妄图操纵自己婚事的秘密。

谁人不知，兴朝自太祖创立以来如此多年，除却太子之外几乎没有皇子会在及冠之前大婚。

上一位在及冠之前便大婚了的皇子，还是他的叔祖父，高见肃早亡的叔叔，妄图篡位却被高见肃的祖父手中握着的最后一支真正的军队羽林卫的首领一箭穿心的扰乱朝纲大奸大恶之辈。

又何况，高佑瑛余光扫过规矩地坐在那边宛如一尊雕塑般的郑漪澜，脸色往下沉了沉。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哪里又比得上他心尖上的人半点？

“福气？何来福可言？”

高佑瑛听见高佑琅如此说，忍不住嘲讽道。

“瑛哥儿这是什么话？”上首的蒋宣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语气之中难免带了些责怪的含义。听见她这般语气，高佑瑛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蒋宣和一眼。

高高在上的贵人，大抵都是这样子的吧。他心底不免一叹，又想起被教坊司的眉生姑娘，心上的火如燎原一般烧了起来。

他深知自己是抵不过母妃的要求的。

那至少自己挣扎过也是好的。

如此一想，高佑瑛难免被少年人的心思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热血翻涌，竟然拂袖冷哼，转身就离去了。

留下一殿的人，错愕难堪。

高佑琅为人处世向来周全，躬身向郑漪澜道了声歉，又递了个礼盒过来。这本身是他拿来孝敬母妃的。不过这一时也顾不上这么多。倒也挽回了几分郑漪澜的颜面。

就是蒋宣和看来都觉得他为人周全，心下定了定。特地让双雁送了郑漪澜回去。

郑漪澜自然是不知道高佑瑛背后那些弯弯绕绕，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被高佑瑛狠狠嫌弃了个彻底。

就是在向陶叶嘉倾诉的时候，也难免带出些自怜的情绪来。

陶叶嘉眼睛转了转，虽说她不过是听着郑漪澜的描述，但大抵也能看出来这位四皇子，当真是天潢贵胄，也当真是少年心性。

要放在他们那个年代，这种人可都是有着统称名词的——中二病。

“漪澜可别难过了，他目不识珠，又何必放在心上？这世间好男儿如此之多，好女子何患无夫？”

陶叶嘉说的理所应当，心中也是正正当当如此想的。

郑漪澜听着她这番话，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想到这不过是化用了古人的句子罢了的时候，也就不以为意了：“元娘当真是厉害，我只你是为了安慰于我，可是如此的话莫要再说。”

“更何况，我难过的不就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依然只能嫁与他一人？”

极力克制自己表达出不解情绪的陶叶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个朝代的女子，牵涉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家族。就是往后那么多年，婚配都不一定全然自由，又更何况是这个年代？

她看着如今也不过十六的郑漪澜忧愁的模样，将快到嘴边的“你年纪还这么小”咽了下去。

在这宫里待了也算是有两周多了，她头一次庆幸自己选择了入宫。婚嫁这件事，到底能拖几年是几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