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今日的赵府胡同当真是格外热闹。

自开春以来，这里聚集的生员就越来越多。陶叶嘉往往出门时还听得到许久未曾听闻的江州方言。

江州人后世就十足自豪自己在古代于科举之上的成就。如今一观，当真是人才济济。

连带着养生堂的生意也好了不少。挤挤挨挨的人群，能排上一炷香的功夫。不过自然，泰半都是随着自家的少爷主子来的书童。

陶凡予因着是顺天府的考生，故而安排在了二月初九这天。

去年年末陶叶成也过了秋试成了举人老爷，只是到底比不上陶凡予，拿下了头名。故而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再好生等几年再来参春闱。

而陶凡予倒是终于等来了这次春闱。

这么些年里家里倒也逐渐有了起色，转头都是十年的功夫了。幸而这么多年他也没落下过学业，只是从年纪轻轻的举人老爷等到了将近不惑之年罢了。

陶叶嘉跟着陶家人一同到了考场前送陶凡予。人头攒动的考场门前，矮个头的陶叶嘉只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人流淹没了。

在兴朝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好比当年春运的感觉。

秋玉冉见陶叶嘉被憋闷地快要闭过气去了，连忙才让妙灵并上陶叶终带着陶叶嘉先到外边休息。

等陶叶嘉在旁边的茶馆缓过气来的时候，抬头竟然看见了高佑琮。

又是冬日又是年节，转头来去快有一季的时间了，陶叶嘉当真还是这么久以来头一遭见到高佑琮。

到底上一回的伤寒太过凶险，这些日子他都被拘在宫中，就是余定都不赞同他妄图出宫的举动。

这会还是因为万岁有意让高佑琮历练一番，故而将这回科举的一些事宜交给高佑琮处理，他才得了这么个出宫的机会。

要说这万岁爷当真是捉摸不透，面子上看，高佑琮既是没有母族支持，又没有个盛宠备至的母妃，万岁爷也似乎更偏爱贤妃膝下那对兄弟。

可是偏偏他又喜欢叫太子爷去担当些大任，不知道的还觉得万岁爷是对这个太子再满意不过了。

只是帝王之心哪里又是随随便便能够叫人揣测出来的。

故而就是如今的后宫之中，也大有人在揣摩着皇上的心思，变着法儿的想捉住一条对的潜龙。

如此才会有上次高佑琮的伤寒。

“可否与公子同席？”高佑琮一合折扇，看见陶叶嘉再此，若不是碍于还有陶叶终，他定然是早早就在这厢落座了。

“喏，那边位置多着呢。来这作甚？”

陶叶终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更何况如今他妹妹今年新年过了，就算是满了十岁，按照习俗开始留发了，如此便是要脱离童稚了。

哪里还能和陌生少年同席？

“公子见谅，实在是窗边的位置就剩了这一个。您瞧着呢？”高佑琮倒是好脾气，也觉着陶叶终有何冒犯之处，十足耐心地到。

可他身后立着的元熙可就不是如此的好脾气，之前也未曾跟着高佑琮见着过陶叶嘉，蹭的就要拔刀相向。

高佑琮冷眼撇过他，暗暗含着警告之意。

元熙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二，却被陶叶终打断了：“我瞧着你还算顺眼，坐着吧。”

这倨傲的样子，当真是不愧为武学出身。惹得元熙冷哼一声，虽是规矩地站到高佑琮身后，头却扭向外边，不乐意往陶叶终这边转。

外头正好是一阵喧嚣，原来是这有人私挟纸条妄图进入考场，被搜检怀挟官捉住。兴朝前中期的搜检并不十分严苛，就是如此都能叫人捉住，当真是此人太过胆大妄为。

竟然直愣愣地就把小字誊写的八股文揣在兜里。

看着如今的作弊方式还如此原始的模样，陶叶嘉忍不住露出个笑来。想之后那高考的时候，当真是各类仪器都屏蔽得彻彻底底。

“如今这搜检，当真是太粗陋了。”陶叶终忽然出言。

虽说有设立这搜检的官员，只是不过是查找几个口袋便罢了，更有甚者，之后的刑罚也并不严重，全赖兴太祖有言，莫以盗贼以待儒生。

“公子所言，当真颇有见解。”高佑琮倒是没想到，看起来颇有几分莽撞的陶叶终竟然会有如此见解。

“所谓这些个儒生之本，自然不会以盗贼自处，可耐不住总有那些个学了儒学也教化不来的盗贼混杂其中。”陶叶终难得见有人竟也有类同的看法，一时收不住多说了些。

“盗贼者，本性难移。”

两人一来一往，竟然也相谈甚欢，元熙在后头撇了撇嘴，颇有几分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是这两人讨论的东西自然不是他一介小奴才可以插嘴的，故而也只能保持着沉默。

有外男在侧，遵循礼仪，陶叶嘉自然也是不能出口的。只是她如今听着二人谈论，满心都是相关的论断，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一腔思绪压住不说。

只能乖乖抿着茶水。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她喝完了半壶茶。左右不安地坐在那，实在是有些尴尬。

“二哥，我去更衣。”

着实是按捺不住，陶叶嘉附到陶叶终耳边轻声道。高佑琮看着这景象，眼睛忽的眯了眯，只是不过眨眼的功夫，神色便已然如常。

待得陶叶嘉走后，高佑琮忽而对陶叶终问道：“不知公子，可愿入羽林前卫？”

如今的禁宫侍卫大都由锦衣卫担任，皇帝亲手掌管的也只有锦衣卫，其他侍卫大多握在文官集团的手中。

即便高见肃有心要重新掌握这些禁军，只是这关乎那些个文官的利益，自然不会答应。

幸而高佑琮能够与王如意有几分牵连，故此将王翁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羽林前卫能够有几分动作。

王家如今在王溪乞骸骨之后，也没有什么能够撑得起的人了。王溪就是为了保个平安长久，故而才会与高佑琮搭上关系。

这前朝，可没有人能够比与高见肃牵连了这么多年的王溪，更懂高见肃的心思。

陶叶终不由得喜上眉头，就是如今的羽林卫失了前朝的尊贵。但依然还是禁军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支。

将将回来便听到这一茬的陶叶嘉看着高佑琮，欲言又止。

高佑琮悄悄转过头，对陶叶嘉做了个口型——

“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