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读书,不会认字,指着灯上的“烈”和“二”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谌、列!”
谌秋失笑:“你读反了。”他拿起谌列的小手指着读“二”和“烈”读:“谌、列!”
谌列跟着读了一遍,不识字的人就是可怜,被他哥坑了还得帮着数钱。
他挑起南瓜灯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兴奋地拉着谌秋的手抬起头说:“哥,我们去串门吧。”
谌秋笑他:“小丑鬼,还想出去炫耀炫耀啊。”
谌列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连连点头。
谌秋妥协道:“好吧,陪你去。”
他牵起谌列的手准备走,谌列却不走了:“哥,你的瓜瓜灯呢?”
谌秋道:“哥不要,走吧。”
“哥要,哥也要做一个。”
“哥不要。”
“不嘛,哥哥做一个嘛,列列一个哥哥一个,好不好嘛哥哥。”
谌列撒起娇来谌秋直接无法招架:“好好好,我要我要,我做一个行了吧。”
“嘻嘻。”谌列得意地笑,把剩下那个南瓜抱给谌秋:“这是哥哥的。”
谌秋接过他怀里那个南瓜,三下五除二戳了个“秋”字上去,这次他没在背面戳“二”,而是弄了个两条波浪。
谌列问:“哥,为什么你的谌字和我的谌字好像不一样啊。”
谌秋哑然:“呃......我这个是比较潦草的写法。”
谌列点点头:“我觉得潦草的谌字比较好看。”
“好啦,不是要出去炫耀吗?走啦。”
谌秋牵起谌列软乎乎的小手,和外婆打了声招呼走了。
小孩子体热,谌秋牵着他的手觉得自己手心也是暖暖的,他还是问了一句:“冷不冷?”
“不冷。”谌列摇摇头,用自己的南瓜灯和哥哥的碰一碰:“哥,这是我们的瓜瓜灯。”
“是啦,我们的瓜瓜灯。”
谌列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南瓜灯明亮的光芒,“上面有我们的名字。”
谌秋低笑:“嗯,是我们的名字。”
初秋的夜晚还是有一丝丝凉意,一个半大孩子牵着小孩子走在昏暗的乡间小路上,没有路灯,手中的南瓜灯便是指引他们前进的路灯,上面戳了许多洞口,歪歪扭扭依稀可见,灯透出来的地方是两个字:烈、秋。
这些年谌正德偶尔会过来看一眼谌秋和谌列,也许是想到谌秋已经长大懂事了,他终于收敛了一点,每次过来都会带点小零食给两兄弟吃。后来听说有人追债,他为了躲债,就再也不见了人影。
六岁的谌列到了得读书的时候,他在家被外婆和谌秋宠得娇气,没离开过哥哥和外婆一天之久,读书第一天,许多小孩子哭得嘶声裂肺,谌列的嗓子不能哭,虽然已经养好了,谌秋还是怕他一哭扯着声线,长大成个小哑巴就废了。
谌秋读初三了,初三也学习紧张,学校提前一个星期就开了学,谌秋住校,离家远,他担心谌列在学校哭,又不能去陪他,临走之前给谌列做了好多小玩意儿,又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能哭。
开学那天家长送孩子到校离开之后,哭声一片,谌列也被情绪感染想哭,两滴眼泪挂在眼眶,想起哥哥的话又被他憋了回去,从书包里拿出枯草折叠的蛐蛐,瘪着一张嘴想:好几天没见到哥哥了,我想哥哥。
这不想还好,一想更觉得委屈,谌列眼泪憋都憋不住,趴在桌子上把手埋进臂弯里,尽量不让自己出声儿。
中午外婆过来看谌列,还带了午饭,杨柳湾小学离家不远,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不过除了就在学校附近的学生外,其他同学中午都是不回家的,小孩子脚程短,一来一回在家待不了多久又得出发,索性就不回了。
谌列很快就习惯了上学的日子,外婆每天早上用饭盒给他装点午饭,又拿了一块钱给他打零嘴儿。
和之前谌秋差不多,不过那时候五毛钱还能买好些东西,现在就买不了什么了。
谌秋中考考上了林城一中,那是全市最好的学校,里面的学生都是来自省内各个区县市的顶尖学子。
学费也不用谌秋担心,前三名免学费,谌秋正好是第三名。顶多就是一点生活费和书本费,谌秋向来节约,他也能找到一些赚钱的小方法。
不过有一点不好,就是离家太远。谌秋上了初中以后就是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林城一中离家七十多公里,一来一回得不少车费,他只能争取两个周回去一次。
外婆平时没什么要联系的人,电话用不着,这次谌秋离家那么远,为了方便联系就买了个老人机。
林城一中师资力量雄厚,再加上环境好等因素,也有不少学生是家长砸钱进来的,那些学生平日里吃喝玩乐,一到交作业时又拿不出。
谌秋帮人做作业,赚了点钱,他算了算自己的生活费,嗯,还不错,余出来一百多。
他到一家文具店买了支黑色钢笔,笔帽上简单的英文字母图案,应该是什么词的首字母缩写,谌秋看不懂,不过他买了。
谌秋买了周五晚上回家的票,等客车站等车等了许久,到家时已经快看不清路了。
吃完晚饭,外婆就要收拾碗筷洗碗,谌秋跟着收拾:“外婆,您坐着休息,我来吧。”
外婆佝偻着身子,把手上的空碗拿到厨房去,咳嗽两声道:“没事,你回来一趟又耽搁读书,你就在家好好复习吧,外婆洗。”
“外婆~”谌秋把外婆扶到沙发上坐着:“您就别动了,洗碗很快的,一会儿复习也没事儿。”
“是呀外婆,您休息休息。”谌列也说道。
外婆拗不过两兄弟,只得作罢,她不洗碗了,倒是又开始擦桌子了。
谌秋无奈叹了口气,老人家啊,就是一天操心多,闲都闲不住。
谌秋洗完了碗准备复习时,就见到了那支他之前买的钢笔,他把钢笔拿出来,笑着问谌列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谌列拿到钢笔爱不释手,笑着搂住谌秋脖子:“哥你真好。”
谌列现在长开了,没有小时候软软糯糯的感觉,不过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恰好的薄唇,唇上明显的唇珠随着笑容被抹平,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鼻翼和内眼角中间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活像神话电视剧里狐狸精的小崽儿。
谌秋捏了捏谌列的鼻子:“一点小玩意儿就把你打发了?”
“那可不嘛?”
谌列将笔小心翼翼装进文具盒里,要把书包放进和哥哥那间卧室的时候被哥哥叫住了:“哎,把你课业本拿过来我检查一下,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谌列的手一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然后又转头笑着试图蒙混过关:“有啊,人家每天上课都可认真了呢。”他眯着眼睛笑,打算不动声色把书包拿走。
“是吗?拿过来我看。”
谌秋对谌列一直都是宠得不要不要的,不过谌列这一系列小动作全被谌秋尽收眼底,他怀疑谌列压根没有好好学习,语气也严肃了下来。
哥哥凶起来谌列还是害怕的,他不情不愿地拉开书包拉链,慢吞吞把里面的书和作业本送到谌秋面前。
谌秋还没接过书就开始皱眉了:“你这书怎么读脏兮兮的?人那么干净一小伙儿,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书呢?”
谌列四年级了,谌秋说他小伙子倒也没错。
谌秋翻看了谌列的课业本,皱巴巴的,上面有点清秀又歪歪扭扭的做着笔记,字不大好看,不过在他们这个年纪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谌秋把书给他还回去:“可以倒是可以,你能不能爱护一下自己的书本啊?”
谌列没精打采点头:“知道了。”
谌秋那会儿看到又皱又脏的书本没往多的地方想,就当是谌列顽皮没把自己书本当回事儿。
直到两个星期后他在学校借到杨柳湾小学来的电话时,才知道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