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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秋 正文 第十一章 我在你胸口这儿呢

外婆住院时他借了一大笔钱,再加上谌正德哄骗人家帮忙建房的工钱,零零散散数都数不清。

谌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大约两万块钱,那是外婆去世时邻里随的葬礼钱。

他拿出一部分,准备先把骆阳夏家的钱还了。

骆建国生病住院一直没好,在听说外婆住院谌秋又到处借钱时,拿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一笔钱给谌秋,谌秋知道骆建国家也急需用钱,虽然已经出院,但长久下来的治疗费用也不少,他把要还给骆建国的钱算出来放在一边,关上了柜子。

谌列洗完了澡,披着浴巾一下子钻进被窝,哆哆嗦嗦着把浴巾扯出来丢到床上:“好……好冷啊,哥,帮我把浴巾晾一下,我忘记带衣服就披着浴巾出来了。”

谌秋拾起床上的浴巾,替他掖了掖被子:“那你盖好,我给你拿衣服过来。”

谌列点点头,一咕隆缩进被窝里去,露出一个头笑道:“谢谢哥。”

谌秋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一股热热朦胧的水汽粘在他指尖,他不满道:“怎么连头发也不吹。”

谌列在被窝里嘟着嘴:“太冷啦,浴室里连个热灯都没有,待不住。”

谌秋把浴巾拿到浴室挂着,又拿了吹风机过来:“起来,把头发吹干睡觉,不然以后头疼。”

谌列眯着眼笑,裹着被子慢慢坐起身:“哥帮我吹。”

谌秋坐在床边,一边吹一边拨弄着他柔软的头发,谌列的发丝很细,很多,在指尖轻飘飘的。

谌列没事总喜欢往谌秋身上靠,住外婆家的时候,外婆家房子很小,有一个堂屋,堂屋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谌秋和谌列就是在那个昏暗又逼窘的房间里睡觉。那时候一起睡是因为外婆家只有两个房间,外婆一间房,剩下的就是谌秋和谌列的了。

现在这个房子很大,完全有多的房间可以睡觉,谌列还是不乐意自己睡。

他拉住被子的两个角,往谌秋怀里钻,两手带着被子裹住他的腰。

谌秋温柔一笑,问他:“你这样我还怎么给你吹头发啊?”

谌列晃一晃头:“就这样吹,我头在你胸口这儿呢。”

他喜欢和哥哥靠得很近,哥哥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桔洗衣粉味道,如果和他待在一起久了,那股味道就会消失,换成一种谌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熟悉的味道。

翌日,谌秋送谌列去学校,以前那只大狼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寿终正寝,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毫无威慑力的小黄狗,谌秋路过那户人家时还是会害怕,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盯紧马路边那户人家的院子,生怕一不小心突然窜出一条大狼狗。

“哥,你怎么了?”谌列也察觉到谌秋的不对劲,谌秋加快了脚步,对谌列微笑说没事。

“最近同学还有没有欺负你?”谌秋问。

谌列牵着谌秋的手,摇摇头道:“没有,上次可能我咬李豪那一口太狠了,他后面看见我都是怕的。”

“那就好。”谌秋点点头:“以后别傻乎乎的不知道反抗,有什么事情告诉哥,哥给你撑腰。”

谌秋已经许久没去学校了,自用外婆住院之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好在他已经高三了,现在都是在疯狂刷题和复习阶段,也不至于落下什么新课程,倒是每天都要求谌列上学,跟紧脚步。

谌秋把钱还给了骆建国,骆建国生病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便回家调养了,谌秋过去的时候,骆阳夏站在他家门口的院子旁打电话,见到谌秋过来,他对那边随便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骆阳夏掏出烟递了一只给谌秋:“又来看我爸?”

谌秋摇摇头:“我不会抽烟,我是来还钱给骆叔叔的。”

骆阳夏把烟收回来,放在自己嘴边点燃,他低笑一声,眯着眼道:“还是个乖孩子?”

谌秋没接他的话,朝着屋里望去,问:“骆叔叔在家吗?”

“不在。”骆阳夏叼着烟,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他口中随着话语喷涌而出:“他和我妈去医院复查,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骆阳夏眯着眼睛,他看起来有些憔悴,长了胡渣,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一只手臂上纹满了纹身,一直延伸到脖子处。

谌秋上次见他是在医院,匆匆一面,没来得及看仔细,现在再看,他们两个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谌列温润如玉,话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而骆阳夏则是一股浓浓的痞子味儿。

谌秋觉得他不应该站在农村充满粪便味道的马厩旁,应该站在老城市逼窘的巷子里,拿着棍子,恶狠狠的盯着别人,毕竟这样才像他现在的风格。

“嘶,我脸上有花儿啊你一直看。”骆阳夏被谌秋盯得起了鸡皮疙瘩,不满道。

谌秋把头歪向一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有啥不好意思的?”

骆阳夏这话说得谌秋无言以对,总不能傻傻地告诉骆阳夏:因为我刚刚盯着你看,没有礼貌,所以我才不好意思?

有毛病!谌秋在心里腓腹。

骆阳夏把手里的烟蒂抛得老远,对谌秋道:“忙不?不忙骑马去。”

在去外婆家之前,谌秋就喜欢和骆阳夏骑马,那时候骆阳夏家有两匹小马驹,两个孩子没事儿就喜欢骑着到处走,不过哪怕是小马儿也是性子烈,一不小心就可能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农村很多人家都有好几亩地,骆阳夏家特意把一块地装上围栏,方便骆阳夏骑马,不过他们买马可不是为了给骆阳夏骑的,那时候没有什么农用机械,就算有,也不是他们买得起的,所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养两头牛,或者马用来驮粮食,稻草什么的,当然,谌秋家除外。

谌秋家也有几亩地,因为谌正德常年不在家,孙静婉体弱多病,那些地便闲置着,杂草丛生。既不种地,就没有必要养牛养马。

谌秋很喜欢骑马,小时候就经常蹭骆阳夏家的马骑,现在经济条件允许,好多人家都买了助农机器,养这些的人家就少了。

没想到骆阳夏家马还在,谌秋思考一秒,对骆阳夏道:“我很久没骑,可能……”

“哎呀,废话那么多呢,婆婆妈妈的。”

骆阳夏二话不说转身往马厩走去,准备解开缰绳。

这是骆阳夏与生俱来的自信,虽然从小到大骆建国没少对他动手,但每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从没有哪一次棍子真的落到他身上过,他生活在幸福的家庭,不惧与人触碰,更不怕被拒绝,理所当然的觉得谌秋会答应他。

谌秋是羡慕骆阳夏的,不像自己,别人说句话都要考虑那句话有没有其他意思,想要什么从来不敢开口,不懂拒绝别人,甚至和别人说的话都是经过他脑袋筛选,看能不能说,或者怎么说才是合适的。

马儿很温顺,或许谌秋身上熟悉的味道它还记得,所以谌秋很轻易就骑了上去,两人骑着棕红色的马在没人的林间小道上狂奔,风和他们擦肩而过,无数高大的松柏被他们落在身后。

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感觉了,天色渐晚,谌秋意犹未尽,直到马儿被牵回马厩,系上缰绳,谌秋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骆阳夏在给马儿喂水喂粮,骆阳夏和李萍也已经回来了,谌秋同两人打了声招呼,把钱还给了骆建国。

骆建国叹息,说外婆去世,谌正德不知去向,两兄弟都还在读书,未来的日子不知怎么过。

李萍切了点水果放到桌上,顺着骆建国的话惋惜道:“唉,你爹也真是,把这个谌……你弟弟丢给你一个人,你说说,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要读书又要照顾他的,哪儿忙的过来啊,从小没了母亲,又摊上这么个父亲,唉。”

谌秋淡淡一笑,好似已经习惯了:“其实也还好,小列从小就比较懂事,没费多大的心。”

李萍欲言又止,“你呀,婶婶也是为你着想,我作为一个母亲是知道的,没有哪个女人舍得放下自己的孩子,你们毕竟不是一个妈生的,万一哪天他老妈再回来领他走,到时候……谁又会记得你呢?”

谌秋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你就是太善良了,前不久夏夏还跟我说呢,他说他如果有个这样的老爸,还有个拖油瓶弟弟,早就离家出走不管他们死活了,反正你现在也成年了,到哪儿都可以养活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是的,如果谌秋离开了家,他不用每天都要做一大堆家务,洗两个人的衣服,做两个人的饭,还要思考怎么才能挣更多的钱养活这个家。

他在学校做的兼职,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学校生活费不高,养活他自己足够了,可如果还要拿出更多的钱补贴家用,供谌列读书,他真的力不从心。

这话是不是骆阳夏说的有待商榷,不过按照谌秋对骆阳夏的了解,是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骆阳夏能说出这种话,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谌秋感到悲哀,他没有经历过谌秋的苦,没有经历过谌秋的无可奈何,更不知亲情对谌秋的重要性,何谈说什么“如果我是谌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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