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流言四起,大人们会用奇怪的笑容看着谌秋,说谌正德真厉害,一天换一个,女人从不间断,还问他最喜欢哪一个妈妈。
后来人们谈论的话题变了,不是不谈谌正德,而是谈论他新带来的这个女人似乎能成,已经待了好几个月,还怀了孕,准备办酒席呢。
女人名叫路雅雯,倒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其他女人来的第一眼看到这个家里空得连个家具都没有的水泥房后,眼里总会流露鄙夷的神态,转瞬即逝。有的直接懒得隐藏,质问谌谌正德家底怎么就这么个玩意儿,要不是看在谌正德能说会道又长得帅气的份上,连门都懒得进。
路雅雯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她不需多过打扮也看得出来底子依旧貌美,没有鄙夷的神态,她应该是读过不少书,言谈举止得体大方,和村里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大概也是受了谌正德花言巧语的蒙骗,随他到了杨柳湾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谌正德这次花费了些心思,他向水泥厂商赊了一批水泥,准备再盖一层楼。
杨柳湾许多人家都是两层的平房,除了一些留守老人外,几乎没有谁家还是一层楼了。
材料是没问题了,谁建还是一回事儿,谌正德不会建房,他没钱,也请不起工人。
村里人都是互相帮忙建的,谌正德为人差,没人愿意来帮这个忙,无奈,他只得向寨邻许诺,让人帮忙建房,建完之后,按照一百块钱一天付工钱。
一百块钱已经很少了,他们有些是专门出去做工建房的,基本上都是一百五十块钱一天,他们还是答应了。
房子盖得很快,一个月不到就盖好了,做工的几个人问谌正德要工钱,谌正德说暂时没钱,等他办个结婚宴,把钱收回来就可以付了。
谌正德不知去哪儿搞了些新家具,衣柜冰箱茶几什么的,应有尽有。
婚礼选在了周末,谌秋不用上学,村里来了三分之一的人,热闹的气氛,仿佛谌正德是新婚。
对于路雅雯的到来,谌秋内心是隐隐期待的。
母亲去世后谌秋就像个流浪的孤儿,他比孤儿要好一点,他吃的百家饭。
他实在太渴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当得知路雅雯怀孕会和父亲结婚时,他以为父亲终于可以因此安定下来,所以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弟弟妹妹,谌秋也是期待的。
他终于不再害怕被其他小伙伴欺负,因为他有弟弟妹妹,他有人陪伴,也不再需要害怕那条大狼狗。
农村酒席都是村里人互相帮忙做菜做饭,几个婶婶围着一盆蒜头在剥皮,她们谈论起谌秋,都是觉得他可怜,说路雅雯现在怀孕了,以后再生个孩子,肯定会疼自己孩子不疼谌秋,恐怕谌秋要可怜了。
谌秋听到了这些话,他想,路阿姨那么好的人,应该不会的。
过了几个月,家里来了好几个人,说谌正德赊他们的家具说第二天付钱,现在联系不上人,是想赖账吗?
路雅雯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人:“怎么可能?”
“哼,怎么可能?这是他写的欠条。”男人扔了一张纸在路雅雯面前,道:“本来我想告他了,一个衣柜两千块钱我范不着,就当我倒霉,我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就是。”
其他几人附和着,他们都是不同家具店的老板,一家一个衣柜,一家一个茶几的,都不想费时间去告谌正德,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拆家具,连房屋顶上的水晶灯都拆了下来,一个不剩。
路雅雯没想到谌正德竟是这样的人,才八个月的时间,上门催款的人已经数不清了,她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神色......像极了当初的孙静婉。
谌正德回来后,路雅雯和他大吵了一架,动了胎气,当天晚上被送往医院急救,生了个男孩,取名:谌列。
谌秋还记得第一次从路雅雯怀里看到谌列时,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那个小小的人儿皮肤都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头,整个身体加上头部都是乌青色,简直不要太丑。
小谌秋将嫌弃的表情尽数展现在脸上,五官都要挤到一起去了。
路雅雯看到谌秋的表情,宠溺地笑着将他拉到跟前来,道:“小秋,这是弟弟,可不要看弟弟现在不好看,等再长两个月长开了,就会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可爱啦。”
谌秋看着眼前的“小丑鬼”,不太相信,又确认似的问道:“真的吗?”
路雅雯道:“当然啦,你小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现在不也长成小帅哥一枚了吗?”
谌秋羞红了脸,低下头慌乱揉着那已经洗过无数次被磨得薄薄一层的衣角。
路雅雯似是猜到谌秋心中所想,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小秋不要怕,在路阿姨心里,你和小列都是我的孩子,阿姨不会因为有了小列就厚此薄彼,你这么乖巧懂事,阿姨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路雅雯拉起谌秋的手,继续道:“不过,听说弟弟一般都比较调皮,你是哥哥可得狠狠的教训他,还要做好榜样,如果哪天路阿姨不在了,你就是他的小家长了哦。”
谌秋并不知道路雅雯在此刻已经在想着如何退出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家,他狠狠点点头,踌躇片刻后小心翼翼道:“路阿姨,我刚刚其实不是怕您对我不好,我只是觉得作为哥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嫌弃弟弟的,应该要保护他,照顾他,不让他受欺负。”
……
路雅雯生产后,谌正德更是变本加厉,好赌成性,欠了一大堆外账,路雅雯就如当初的孙静婉,终日郁郁寡欢,每次谌正德回家两人都会吵得不可开交。
谌正德撂下家里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去dubo,输了钱后回家心情不好便对路雅雯动辄打骂。
路雅雯清秀的脸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村里人看破不说破,劝着谌秋要好好对待他这个后妈,不然哪天后妈忍受不了谌正德的脾气,撒手一走了之,孩子带走了还好,要是没带走,那以后留下年幼的谌秋和襁褓中的孩子可怎么过。
谌秋并没有这些想法,只是哪怕别人不说,他也还是会帮着路雅雯分担家务,带一下尚在襁褓里的弟弟。
那天他放学回家时,隔着门外就听见了小谌列的哭声。
村里人的猜测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