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楼?”
千瓷坊的人对于天宫楼是不屑一顾的,这就好比师出名门、千锤百炼的御医看待江湖中行骗的游医。但是,最近一再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也不由得怀疑也许坊主的失踪还真与天宫楼有关。
是时候亲自去天宫楼看看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换回身份,如此才能拥有南宫大人的身份和一身功法灵力。
他命令苏小离乖乖坐好,让她把手放到白瓷上。这一次,他压着抗拒感,把手按在了苏小离的手上。
白瓷的温度在他们掌心之下慢慢升腾,南宫晚的神情变得恍惚,他隐约看见微眯的视线里,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苏小离,而是言歌。
清冷的面容上却有温润如玉的浅笑,倾国倾城。
南宫晚心里想着言歌,就像上回那样。
坐在他对面的苏小离,却很难像上次那样,一心想着偷走白瓷。
不知道是心境不对,还是什么,两人的身体幻化出万道虚影,与耀目的白光中不得安生。巨大的痛苦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光消散,苏小离倒在地上,一切才终于结束。
南宫晚同样不好受,但他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受,站起身低头查看,发现自己依旧是一身纱裙。
他,依旧是苏小离的样子。
躺在地上的苏小离,以为是自己没有完全按照上次那么去想,才导致身体无法变回来,心里愧疚得不行,不敢去看南宫晚。
南宫晚并未怪罪她,看她难受,将她扶了起来。
“也许是我操之过急了。”南宫晚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苏小离安慰他:“也许可以多试几次。”
南宫晚没有回答,而是拿出玉瓷,将它交到了苏小离的手里。
他说清玉瓷的作用,其目的很简单:让苏小离借用南宫晚的身体,调度千瓷坊的护卫,为南宫晚办事。
要是换做之前,苏小离会拒绝,然后逃之夭夭,离这个男人远远的。但是现在,想到他是弟弟的救命恩人,是苏家的恩公,心里就燃烧起一股侠义之气来。
苏小离按照南宫晚的吩咐,催动玉瓷召见了几名千瓷坊的护卫。
“半年来,我们没少查天宫楼,但还是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现在你们秘密配合苏小姐,潜伏天宫楼,彻查!”
护卫领命,匆匆赶到的江城也想前往,南宫晚怕他因为私人恩怨而坏事,将婉言将他留了下来。
“大人乃是千瓷坊统领,容易被天宫楼的人察觉。”
苏小离一切都按南宫晚的意思做,听他这么说,也道:“对,苏小姐说的是,这事应当谨慎小心。”
南宫晚秘密召见了几位护卫。
“苏小姐,经我们跟踪调查,加上翻阅以前的情报,得知周仪十年内与天宫楼做了五次交易。”
“一开始,周仪拿幼子周锦的寿命、气运换了他无人能当的青云路,并非他口中所说,是什么换了周金的文韬武略和气运。”
“半年前,又将幼子的聪慧换走,获取了能预知敌人动向的能力,如同先知。”
“但为了留住幼子的命,他选了苏家小儿苏小丞为周锦付出代价。”
南宫晚喃喃:“难怪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除掉司迎左臂右膀,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护卫继续禀报:
“七天前,周家遭到仇家北山莽匪狼王与胜天半子的邙山夜游老者联手复仇,两方势力穷其所能,以玉石俱焚之势力挫周仪。危急关头,长公子周金拉过弟弟周锦为盾,挡住一剑。”
听到这里,南宫晚已经明白个大概了。
周锦因为有天宫楼的黑瓷护佑,中了一剑也不会死,因为苏小丞会替他死。南宫晚让苏小离以一滴血破了天宫楼的黑瓷杀局,原主遭到反噬,立即晕倒在床。
所以,真实的情况并非外界所传,说什么周锦好端端地突然晕倒不醒——让他在死亡边沿徘徊的是致命剑伤。
话说到中途,有护卫带来新的消息:周锦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黑瓷再强,在千瓷坊的人面前只是一碰就碎的瓷器。杀局破,一切都回到了正道。
周锦死后,让他付出了生命的父亲和长兄只是草草地看了他一眼,就将后事交给老夫人操办了。
周金心思沉重,在弟弟咽气的那一刻,他终于从养了多年的密探口中得知,父亲并不是用弟弟的一切换了他的一切,只是用这些谎言让周金放松警惕,让周金误以为自己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利器,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会得到保护,实际上弟弟一死,周仪就会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黑瓷之力,一旦碰触就如同陷入欲望的汪洋沼泽之中。
南宫晚想入天宫楼,千瓷坊护卫让他坐着轿辇一路北行,穿云渡海,终在一沙滩上停下。
南宫晚掀开幔子,看向天际。
天际缓缓显露出一点儿灰色,须臾,灰色陡然闯来,让人视线一乱。待再睁眼时,眼前已出现石阶高台、亭台楼阁的景象。
石阶两边,可见许多黑瓷,奇形怪状,就连颜色也呈现出乱七八糟的黑。
这,便是天宫楼了。
只要有人引荐,天宫楼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会敞开大门欢迎。
最重要的是,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也许是黄金万两,也许是奇珍异宝,也许是某些特别之人的灵魂、寿命等等。
南宫晚将一护卫化为引荐周仪的老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天宫楼。
一步步台阶登上去,风越来越大,人变得恍惚起来。
寻常人会有种走向天界的幻觉,每一步都惶恐忐忑,心中怀着敬畏之心。南宫晚心如止水,步步往上。
一百步台阶走完,便是一处云台,玉石雕刻,云雾袅绕,如同仙境。
南宫晚一眼就看穿了,可以制造成这般景象,只是为了掩饰裂开的地面有污浊的黑气溢出。
那是一种令人心智大乱的东西,对寻常人的伤害很大。
此时的南宫晚只是一个小瓷娘的模样,黑气缠着脚浸入肌肤,让她头脑有些昏沉。
她努力克制着一切,跟着仆从进入了一座内殿。
内殿寒气森森,如同地府。
一道寒光穿过浓雾,将内殿刺穿,生硬尖锐地落在南宫晚身上。
一道厚重的帘子后走出一个白胡子老者,瘦得像一阵风就能随便吹走似的,却很精神,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只可惜,那双眼睛太邪气。
老者盯着苏小离打量再三,突然皱起眉头,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没一会儿,身边的人退下,叫来了一位身穿素白袍子的女子。
白为纯净色,可穿在这位女子身上,却有一种邪气妖媚的味道。
女子一步一步走向苏小离,“青瓷镇的苏家大小姐苏小离,你想实现什么心愿?”
南宫晚道:“俗人俗事,求个如意郎君,如此而已。”
女子勾嘴一笑,“太子失踪才半年之久,你就想另寻如意郎君,真是好绝情啊。不过,世上女子痴情得太多,让人不胜其烦,还是你这种绝情的女子让人喜欢。”
女子伸出手,侍者将一尊拳头大小的黑瓷放到了她的手上。
如雪的肌肤,漆黑发亮的瓷,相互映衬,有种森寒怪异的味道。
“我可以实现你任何一种心愿,前提是你给得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南宫晚拿出厚厚一叠银票,“这些钱,够买一座城池了。”
女子轻轻弹了一下银票,银票纸就飘在空中,树叶一般飘落。
“钱,是你们俗人最喜欢的东西,却未必是我们天宫楼喜欢的。”
女子凑到南宫晚面前,身体就快贴上去了似的,眼里迸射着渴求。
“你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我们非常感兴趣的。”
女子握住了南宫晚的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苏小离那双手。
“你做瓷的技艺,在万夏国都是出了名的,所以我们想要这个。”
“好。”南宫晚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女子淡然一笑,“你要想好了,交易一旦完成,你这辈子也做不出来一个像样的瓷器。”
见南宫晚默认,她两眼精光大发,催动了手中的黑瓷,一缕白茫茫的光从南宫晚的额中央缓缓溢出,进入了黑瓷,而黑瓷里有一缕黑烟沿着白光的路,进入了他的脑袋。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像一阵风轻轻拂过,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