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样抬举着沈笙，不过是因为征服欲和新鲜感，待来日将沈笙从高处重重地摔下，看她怎么死！
秋秋沉着脸，缩在角门，如一只蛰伏的兽，只待沈笙落单时用力地一击，将她踩得再也站不起来。
如意斋在整座钱府的第五进中承位置，占地极大。
徽派的建筑，白墙黑瓦，高高飞起地位檐角，自有一番雅致和韵味。
沈笙老老实实地跟在钱四娘后头，无心他顾。但即便这样，眼角偶尔一扫，也忍不住为钱府豪奢而暗暗咂舌。
停了十数条小舟的湖里种满了夏莲。正是花期，微风一吹，婷婷袅袅迎风招展的花送着清香，闻着就令人心神一震。
湖上开了路，修了足可通马车的拱桥。上至其间，就能看到里头绚丽的锦鲤拖着尾巴游动。
引水便已难得，更遑论是这一片盛大的莲。放眼望去，莲花的尽头是一片镂着轩窗的白墙碧瓦。
这样大的手笔，放在现代，至少也得是身家很多个的人了……
沈笙还来不及感叹，就被斜刺里突然窜出来的人重重撞了一下：“我道是谁，原来是四姐姐身边的丑婢！”看清了沈笙的样子，捂着嘴巴惊呼，“姐姐，对着这样一张脸，不知你晚上怎么睡得着的！”
一大早的，连续被人骂丑，纵然沈笙好脾气也不免暗骂晦气。
正想骂回去，但见对方穿得金尊玉贵，又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分明一副比钱四娘还要豪奢的主子做派，不由一愣。
先敬罗衣后敬人吗？
不，这是识时务的投鼠忌器。
沈笙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嘴臭少女开了嘲讽技能：“我道是谁，原来是茶莲堂的小庶妹啊！怎地你今日不随你姨娘今日不去我母亲身边站规矩，反又想来讨我祖母的好？我呸，你也不看看自己三两重的骨头配得上如意斋的半只碗吗？”
沈笙：对不起钱四，我错了，你不是嘴臭少女，您这话说的，连祖安女神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不过，沈笙的目光落在对面那庶女面上，微微一愣。
若说钱四娘如一只炸毛的小兽，那庶女就是懂得变通的菟丝花，就算率先出言挑衅，也是娇娇如弱柳扶风的样子，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绿茶和白莲花的风姿。
就见那庶女原还梗着脖子，但不知为何，眼睛一转，立时就盛满了泪，偏生又不掉下来，只在眼眶里打着转，泫然欲泣的：
“四姐姐浑说什么呢！姐姐，阿莲只是见到姐姐，想上来同姐姐一道去向祖母请安的……不过是顺路的事，怎就扯到嫡庶了？”
还真叫阿莲。不知是钱小莲，还是钱白莲。总之这样炉火纯青的工夫，没个十年八年的宅斗苦修钻营，是练不出来的。
沈笙双眼放光：小说里的知识啊！故事终于照进现实，成了活生生的一出好戏啊。
不过，这做派，难道自己和钱四娘是反派不成？
沈笙心生警惕，忙扯了钱四娘又要扑上去的袖子，刚要出声，就听后头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钱妙妙！”
饶是沈笙是局外人，也听出里头的愤怒和失望。
钱四娘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小娘子梗着脖子，僵着脸转了回去：“父亲……”
钱六娘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但她演技极高，这样算计的眼神不过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另一抹楚楚可怜取代了：“父亲，姐姐没有欺负小莲。小莲是专在这里等姐姐的，先时姐姐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知为何扯到了我姨娘，姐姐就说小莲应该和姨娘去夫人面前站规矩……”
眼中挂着的泪终于滚滚而落：“是小莲不懂事！姨娘做什么，小莲就该做什么，这是小莲身为庶女的本分！爹爹，姐姐没有欺负小莲，是小莲不好，不晓得本分，惹了姐姐不快……爹爹，小莲就不去给祖母请安了！省得姐姐看着小莲吃不下饭！”
句句不骂钱四娘，句句不离钱四娘。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绿茶白莲走来了。
沈笙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茶了，要是不放任她多秀几句，只怕对不上这么好的名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应该是——
“钱妙妙，看你干的好事！你是嫡姐，却这样欺负你妹妹？难道只你钱妙妙才是我的女儿，小莲就不是？小莲好心等你一道去给你祖母请安，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好心？”
又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对上钱小莲，次次输的都是她钱妙妙。
钱四娘眼中蓄满了戾气：“我哪里有欺负她？父亲这样护着她，我哪里敢！每次父亲都是这样偏心！难道她不是庶女？！父亲，我可是嫡女，她却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女，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又怎么能——”
袖子，被重重地扯了一下。
钱四娘疑惑地望了过去，就见沈笙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
沈笙只想扶额。
我的四小姐，您这样，不是把脖子往别人刀子靠，专去送人头的嘛！拿出你在金玉院折腾我的架势来呀！
但见沈笙目光严肃，钱四娘忍了又忍，到底把后头的话吞了下去。
“钱妙妙！”钱翰被气得脸都涨红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当着我的面，你就敢这样辱骂你妹妹，私底下还不知怎地折腾她！素日里，你妹妹从来不说你半句不是，你却对你妹妹非打即骂！这是什么道理？”
目光落在咬着牙强忍着哭的钱六娘身上，钱翰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看你给你妹妹气的！”
钱四娘恨恨地：“我看父亲眼里只有钱小莲！父亲这样偏心，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这样目无尊长，又不晓得爱护妹妹，还来嫌我偏心？”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是钱四娘被气得抓狂，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手背，沈笙甚至不必低头，都晓得手上现下定然青紫一片。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