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樱娘这么一问,田岚州不由心虚地低下了头。下午时候,杨三叔力气大负责搬东西,他则在屋内安顿那些东西,刚开始他都还勉强能应付,但后来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乱七八糟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所以只能随意堆叠,一不小心就堆到了门口。
还没来得及请杨三叔帮着整理呢又到了晚饭时间,出于礼貌,田岚州便歇了让杨三叔继续帮忙的心思。再然后……杨三叔拉着他坐堂屋门槛上殷殷教诲了许久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应当立起来,更没机会插嘴说里屋的事情。
得,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田樱娘也便不多问了。看了眼还放着炕桌都能轻松躺下三个人的炕头,她默默往里挪了挪身子,拍拍旁边:“天晚了,一时半会儿怕也把屋子腾不出来,先歇了吧!”
要是换作太傅府的大小姐,别说是和男子躺在一个炕上,就是单独在一间屋子里也不成。不过,现在的田樱娘是将“权宜之策”贯彻得很彻底,甚至经过几天的思考以及今日和杨家母女俩相处,她还觉着如今这杏花村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多了。女子不用关在闺房绣楼里,也不会有人时刻盯着站卧坐行是否规矩,更不会时时刻刻都被拿来和别的高门贵女做比较。若非京城还有她难解的执念,她还甘愿选择在这杏花村中终老。
田岚州默默站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吹灭了油灯摸索着爬到了炕上蜷缩在了外侧。
田樱娘本来以为会像前几日那样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曾想身边有热源传来,还有丝丝或轻或重的呼吸声,竟觉得空前安心,不知不觉便沉睡了过去,而且下意识往温热的方向靠了又靠。
黑暗中,田岚州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手掌后差点从炕上跳起来。他还记得,两年前一次风寒,他娘陪着他熬了一晚上,累极了睡在了他身边,也是这么轻轻将手搭在他身上。很奇怪的是田樱娘的手枯瘦还带着凉意,给他的感觉竟然和娘亲丰润温暖的手没什么区别。静静感受这种有人陪伴、有人关怀的温暖舒适,他紧皱许久的眉头舒展,一直紧抿的唇线微微上扬,沉入了甜甜的梦想。
“真是丧良心了啊!”
田樱娘是被窗外高亢的诅咒声吵醒的,迷迷糊糊中正想唤丫鬟问一声怎么回事,却又在触及身边田岚州时猛然回神。而且顺着手上温热看过去,入目的便是田岚州全然放松的安心睡颜,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外面郑娘子一声高过一声的诅咒声都只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扇子似的浓密眼睫毛盖在青黑的眼圈上格外惹人怜惜。
田樱娘的心一下子就像是被什么给挠了一下,似乎……对于京城往事的执念和怨恨都离她远去,唯有姐弟俩此时互相依靠互相信任的岁月静好才是人生所求。虽然她还是会去京城调查太傅府满门抄斩的种种疑点,但在去京城迎接风雨之前,她还是想要安安静静享受一下亲人间的相亲相爱,以及……邻里乡亲间的“有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