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脑子里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记忆。
他靠在床头,看着斜靠在门口的张秀丽问道:“你是谁?”
“哎呀你个小兔崽子,这是病糊涂了?连你舅妈我都不认识了?这些年我白对你好了是吧?你个白眼儿狼。”
张秀丽两眼一瞪,尖声尖气骂骂咧咧。
文成老爹死的早,他又上无哥下无弟。
他死后,母子二人只能前来投靠娘家这边。
幸好,文成老妈下面还有个很有本事的弟弟,而且他还有份高薪挖煤的矿工工作。
舅舅一个月幸苦下来,能挣个一两千块钱。
九十年代,在经济发达的南方,进厂一月工资也才几百块钱。
但舅舅在县里煤矿工作,一月就能挣一两千块钱,已经是很高的工资了。
可殊不知,舅舅这是拿命去拼。
这不,五年前舅舅工作的矿洞发生塌方,埋了十几个矿工进去。
舅舅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临死时,舅舅找来村长和所有的村干部,还有村里说得上话的老辈们,当众让张秀丽立下保证书。
他死后,让她一定要用他生前拿命去赚来的钱,送文成上学,保证他能顺利的读完大学,光宗耀祖,日后还能为整个文家村发展出一份力。
张秀丽自然是千万个不乐意。
但碍于村里这么多人都盯着,她没有办法,只能被逼着立保证书,根本不敢轻易动文成舅舅死后留下来的那笔钱。
所以说这五年来,文成上学的钱,全是他舅舅死后留下来的钱。
平时他老妈打打零工,做做神婆,也能赚点小钱补贴他们母子二人开销。
就像这次大公鸡逐婚,为文成冲病,也是他老妈想出来的法子。
这虽是迷信且愚昧了些,但至少证明她是为了儿子操碎了心。
反正他们家里,除了他以外,就是这两个女人一直在苦苦支撑。
张秀丽虽一直很讨厌文成,但奈何文成学习好,年年考试拿第一,还顺利考上了全国重点医科大学,她把舅舅留下来的钱给文成交学费,有时还想的开。
可自从文成得了糖尿病,不得不被迫休学回家养病。
这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也直接病成了一个瘦竹杆,吃的多,喝的多,还不长肉,恐怕以后都是只能花钱,在他身上看不到回本儿的希望。
这就让张秀丽对他越发厌恶。
他要是就这样死了,她还能省下一大笔钱,日后就算是再嫁,这笔私房钱也足够她逍遥快活一阵子的了。
文成对这些事情不了解,只能是一脸迷茫的看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舅妈”。
夏语梦则是脸上笑容消散:“你听到了?那十四副药,是赵伯送给我家文成的,既不花你的钱,还不用花我和文成的钱,这下你满意了?”
“十四副药也治不好他,之后不还得更多的药?那些药就不用我花钱了?有本事你们别用我的钱啊!自己挣啊!不是考上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吗?有本事上大学,没本事挣钱治病?”
“张秀丽你给我听着,那是文成舅舅生前留下来的钱,当时你还当着村长他们的面,立下过保证书的,现在文成病了,让你拿点钱出来给他治病,这又怎么了?”
夏语梦实在是忍不了了,抬手指着张秀丽质问。
张秀丽冷冰冰的呛声:“钱是那死鬼留下来给他上学的,没说留下来给他治病,这怪我吗?”
“你简直恶毒,丧心病狂,这可是你亲侄子啊!”
“拉倒吧!我和他又没血缘关系,不过是个名份罢了,而且我张秀丽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这些年追我的男人能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指不定哪天我和谁看对眼了,我就改嫁了,谁还管他这个瘦竹杆的病秧子。”
张秀丽说话一如既往的恶毒不留情面。
夏语梦气的浑身都在打颤,一双娇拳捏的死紧不说,还都有种想冲上去揍她一顿的冲动。
文成适时阻止,虚弱的询问:“语……语梦是吧?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文成,你不会是真病糊涂了吧?你舅舅死的时候,你可是哭的死去活来的啊!”
赵三金叹息道。
文成苦笑:“病的太厉害,还吃错了药,脑子受了些影响,以前很多事不大记得了。”
“额……这……”
“赵伯你放心,我不是怪你,虽然以前很多事我不大记得了,但不影响我读书上学的。”
“这就好啊,吓死我了。”
赵三金伸手拍着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想着文成的解释还算合理,他就和夏语梦一起,把舅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文成说了一遍。
文成听完以后,不禁感概:“我还真是有个好舅舅啊!这样的舅舅,这个世上恐怕是真的不多了。”
“是啊,只可惜,你没个好舅妈。”
夏语梦接过话头,又是冲着张秀丽好一通嘲讽。
张秀丽板着脸:“什么叫没个好舅妈?这五年我亏待他了?他的学费是不是我拿钱给他交的?他上大学的生活费,是不是我给的?就他老妈打零工和做神婆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她自己治病的,能供他上大学吗?”
“那你就见天的冲男人翘屁股,巴不得赶快改嫁,把文成和他老妈甩了?而且说白了,你要不是惦记着他舅舅死后留下来那笔钱,你还能管他五年?我怕你是五天都管不了,就想再找个男人嫁了吧?”
“你好,不过才满十八岁,就上赶着嫁给这个病秧子瘦竹杆,你就这么想男人吗?要换做是我,我都没脸往外说,自己痒,不找个好男人上,还死皮赖脸往我们家凑,昨晚是谁啊,‘文成,来,我给你脱衣服’,你真是够骚够浪的了。”
“张秀丽,我和你拼了,我非得撕烂你那张臭嘴不可。”
夏语梦火冒三丈,一声娇吼,她如一头发疯的母狮子一般,疯狂的扑向张秀丽。
张秀丽早看夏语梦不顺眼,再加上先前她们在屋外吵过嘴,她早就想收拾夏语梦了。
夏语梦冲来,她也不甘示弱的迎上去。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扭打起来,你抓我头发,我撕你衣领,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脚,场面十分火爆。
“你们都是一家人,打什么啊?有话好说啊,快住手。”
赵三金急得直跺脚,赶快上前拉架。
心疼夏语梦年纪小,身材也瘦小,怕她打不过张秀丽吃亏,赵三金赶快伸手抱住张秀丽。
“好你个赵老头儿啊!趁机吃老娘豆腐是吧?还摸老娘胸?”
张秀丽一边揪着夏语梦头发不放,一边怒骂。
“我一大把年纪,你和我说这些?”
赵三金抱着她的双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无语至极。
不过他心里倒也真承认,文成这舅妈,不管从身材,还是其他方面,从男人的幻想而言,还是……不错的……
文成吃力的掀开被子,想下床劝架。
“砰!”
可他身体酸软无力,刚挪至床边,就砰的一声从床上砸到了地上,脸先着地,鼻血一下就淌了出来。
“啊!”
他痛的一声惨叫,艰难抬起头来时,鼻血已经浸染了整张脸,样子看起来很渗人。
门口扭打的夏语梦和张秀丽,看到倒在地上,满脸鲜血,如此渗人的文成,她们都停了下来,迅速的放开对方。
夏语梦更是飞快的冲过来,瘫在地上把文成抱在怀里,嚎啕痛哭:“文成,你别死啊!我以后再不和她打架了,你快好起来。”
“呜呜呜……”
话到最后,夏语梦哭的伤心欲绝,令人看之伤心,闻之泪流。
赵三金松开抱住张秀丽的双手,两人站在门口看傻了眼,脸上皆是泛起阵阵恐慌。
只有文成,被夏语梦抱在怀里一阵无语。
他这哪儿是要死了?
只不过是刚才从床上摔下来,不小心脸先着地,把鼻血摔出来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