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梦自是理解不了文成宇这种复杂的心情。
站起身来,她理了理马尾辫:“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粥过来。”
说完,她带着甜甜的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后,夏语梦端着一碗小米粥走了进来。
这是九十年代农村家庭的主食之一,另一主食就是苞米,大米都是条件稍好的人家才舍得吃。
糖尿病患者,有三多一少的典型临床症状,指的是“多饮,多食,多尿,体重减少”。
文成宇昨晚到现在都未进食,现在确实感到饥饿,但吃了夏语梦喂过来的两口小米粥,他很快就没有了胃口。
这粥应该是昨晚夏语梦早就熬好的了,一直为他保温到了现在。
粥虽依旧保持温热,可早已经稠了,非要说口感,那就跟喝浆糊差不多。
身为医生,文成宇很清楚。
他再没胃口也必须吃,否则营养跟不上,身体只会变得越来越差。
因此他只能忍着这种喝浆糊一般的口感,把整碗小米粥都给喝进去。
艰难的把粥咽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也没吃,快去吃点吧。”
“我不急,赵伯说了,早晚你都必须要喝顿药才行,早上我看你睡的香,没忍心叫醒你起来喝药,现在你醒了,我就先给你熬药,喂你喝了,我再去吃。”
“你能把药方拿来我看下吗?”
文成宇打断夏语梦,试探的问道。
夏语梦嫣然一笑:“你不愧是我们村儿,唯一一个考上全国重点医科大学的高材生,真是对中医很感兴趣呢!”
“好……吧。”
文成宇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夏语梦拿着空碗转身走了出去,很快就把一纸很规整的中医方子拿了进来。
“1996年,丙子鼠年,八月十三?”
“生黄芪,山药,苍术,党参,当归,赤芍……”
文成宇接过这方子仔细一看,他马上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第一点是方子上印着的年份,以及手写的明确开方日期。
第二点则是这方子里的几味药材中,竟有一味是错的。
他是万万想不到,如今他竟身处在九十年代,也想不到这药方里竟有错药。
“这药方谁开的?”
“赵伯开的。”
夏语梦淡然回应,不懂文成宇为何无故皱眉。
文成宇开口说道:“这药可不能再按这方子抓了,帮我拿支笔过来,我改下你再去找他重新抓药。”
“这样好吗?赵伯昨天给你开的三副药,还有一副没熬,这可都是花钱买的,别浪费了。”
夏语梦犹豫的提醒,不想浪费钱。
文成宇苦笑。
以前他不懂中医就算了,现在懂了,自然明白。
中医里的药材多不胜数,就说这参类都不少,像什么人参,党参,红参,玄参,太子参,西洋参等等。
这药方的确是治糖尿病的方子,但开方人不知是因大意还是怎的,竟是把药方中的第四味药,玄参给错写成了党参。
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党参虽吃不死人,但放在这一剂方子里,效果远不如玄参。
方子对了,一碗药如解药,方子错了,一碗药似砒霜。
这话虽是说的严重了些,但放在文成宇现在这具身体上,就如至理明言。
本身这具身体病情就有些严重,吃下去的药效果不好,做不到缓解症状,反倒拖累身体。
这也是他现在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疲惫的最大原因。
毕竟这药方,把夏语梦嘴里所说的文成给吃死了,这是事实,不是文成宇信口雌黄。
想着这些,文成宇脸色严肃:“你拿着我改的方子去找他开药,他立马就能明白了。”
“那行,我听你的。”
夏语梦没再多说,点头应下出去拿笔。
不久她就拿着一支水笔进来,文成宇接过水笔,会心一笑。
这种水笔就是九十年代那会儿普及的加墨笔。
以前他看到爷爷收藏了一支,说是初恋送的舍不得扔。
没成想今天他也有幸,握着这样一支老式水笔。
没有多说,文成宇捏着笔,把药方中的那个“党”字圈了起来,改成了“玄”字,然后把方子和笔递给夏语梦。
夏语梦二话不说走了出去,迅速出了家门前去重新抓药。
“语梦,你去哪儿?”
“给文成抓药。”
“啊?那不是还有一副没吃吗?瘦竹杆胃口就这么大?也不怕把家里吃穷了?就不能吃完再去抓吗?万一吃了没效果,这药白抓了,钱也白花了,我们家万元户吗?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这时门外响起了这样一道无比尖酸刻薄的女人声。
文成宇在屋子里听着,脸色有些不大好。
他怒力的去搜索脑中记忆,想要知道,这说话如此尖酸刻薄的女人到底是谁?
可无论他怎么想,脑中除了关于中医的种种记忆外,其它的他一无所知。
到了最后,他只能作罢。
夏语梦可不惯着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让你花钱了吗?你那么多话?还有啊,天天早上晚上的开着个收音机,也不见你听了唱的多好,怎么,就你那样还想跟着唱成个大明星?”
“唉呀!我说你这丫头,长的挺漂亮的,这嘴咋这么毒呢?你就不知道说话积点儿德?”
“你知道行了吧?我告诉你,收音机给我关好,不然吵到我家文成休息,我一准儿给你丢粪坑里去。”
夏语梦很有脾气,话说的不卑不亢,还完全一副女强人的强势姿态,对文成宇也很宠。
尖酸刻薄的女人被呛的板着一张脸:“那行啊,我不打扰他,就让他好好睡,最好是睡了就别醒了,免得浪费钱,还浪费粮食,我们家可养不起这种光吃不长肉的累赘。”
“是,你倒是吃了光长肉,都长的跟头猪似的了,就是还没头猪值钱。”
“你等着吧!他死了你就成寡妇,还是逐过亲的寡妇,我看以后谁敢要你,你这扫把星。”
“我乐意!关你屁事,我回来要再听到你那破收音机响,你试试看。”
夏语梦强势的甩出狠话,快步跑出院子大门,急匆匆的给文成宇抓药去了。
文成宇独自躺在屋子床上,这才明白,他这“媳妇”很厉害,而且对他的确很好。
想起他还没问她叫什么,这让他心里升起些许愧疚感。
心说等她一会儿回来再问不迟,他也就没再在意这事。
这时他真正在意的是年份,本来他昨晚是有些心理准备的,但真当事实摆在他面前,还是让他颇有些无法接受。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能接受,可真当事实摆在面前时,又无法快速去适应,这或许就是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吧!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外面的收音机声音果然停了。
“以前只顾着学西医,倒把终身大事抛到一边了,现在看来有个厉害的老婆,也挺好啊。”
文成宇躺在床上淡笑,开始有些欣赏自己得来的这便宜“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