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舒将人带走后没多久,江琊便回来了。
瞧见门口没有别人,他沉闷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可肖庞的一句话,却叫他再次蹙起眉心。
“你是说,阮南舒带走了裴梦琴?”
肖庞尚不知他心中复杂情绪,点了点头,“今日巳时阮家大小姐来送红豆酥,赶巧碰见了裴娘子,便将人带了回去。”
江琊捏着红豆酥的手指一紧,即便细微,酥脆的表皮还是扑簌簌地落了渣。
他看着暗色衣衫上沾染的碎屑,只觉一阵烦躁。
“她又怎么闹了?”
语气中比起曾经的不耐,竟是多了几分无奈。
肖庞却稍有迷茫,“闹?阮家小姐没闹啊。不仅没闹,我瞧着两人似乎一见如故,在廊下相谈甚欢。在得知裴娘子的遭遇之后,阮家小姐更是盛情邀请她去阮府避难,早便走了。”
此言一出,江琊微微一怔。
一个为了嫁给自己、连亲妹妹和未婚夫都敢下药设计的恶毒女子,怎么可能与潜在的情敌和睦相处?
他脑中不可抑制地冒出许多猜测,当下面色更沉几分。
“去将人接回来。”他冷声说道。
“这不好吧。侯爷今日不就是为了躲裴娘子才外出的吗?这要是接回来,自己麻烦不说,也肯定会叫阮家小姐多思、以为你们真有什么。”
“总好过人死在她手上。”
“不、不会吧。”
肖庞在信与不信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还是那几盒点心的情分占了上风,替阮南舒开脱起来。
“小的虽才与阮家小姐相处几日,但总觉得她人不错。再者,侯爷您这么想,以阮家小姐那洒脱性子,她若不喜欢一个人,哪里能装出那般亲近的模样?”
这话倒是有几分在理。
是以江琊沉默片刻,捏了捏眉心道:“这两日我外出有事,你去阮府殷勤些,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乱子。”
“小的明白。”
肖庞应下,把吩咐放心上之后,便没多想,转而说起别的事。
“傍晚的时候,越州送的那两箱荔枝才到。那东西不好存放,侯爷若要出门,这两箱荔枝要怎么解决?”
江琊刚吃完一块红豆酥,正是口干的时候,端起茶盏饮一口解腻。
可平日觉得馥郁沁人的茶香,此时却差强人意,稍显不和。
他想了想,遂道:“送去阮府吧。她先前说想酿果酒,我还不曾尝过。”
肖庞机灵,一下便会了意,忙不迭去冷库取荔枝送去。
是以不过半个时辰,晚淇和晚浓便抬着箱子进了汀兰苑。
“小姐,肖庞送东西来了。”
那箱子凉冰冰的,外头还有水汽,过处一片湿痕。
阮南舒放下笔,好奇地凑上前去,“送的什么?”
“说是南越那边的果子,叫什么荔枝的,奴婢也没听说过。不过肖庞说,这果子能直接吃,也能做荔枝酿,侯爷最喜欢的便是这种酒了。”
箱子被打开,露出里头红褐带刺的果子,冰爽更是扑面而来。
可比起这前世吃惯了的荔枝,最让阮南舒激动的,还是那下头的冰块。
“这大夏天的,哪儿来的冰?!”她惊讶问道。
“夏日的冰肯定是冬天存的啊。咱们府中也有冷库,每年冬日都会存冰,以供夏日消暑之用。小姐难道忘了?”
瞧她那副淡定模样,就知晓存冰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你明日替我取些冰来,我做凉饮用。”阮南舒道。
“好嘞,”晚淇应下,“那这些荔枝要如何处理?”
“先放着,左右一时半刻这冰也化不了,我拿些去给琴姐姐。”
裴梦琴自今日回来,便被安排在了偏阁,阮南舒去时,她正在收拾东西。
“琴姐姐住得可还习惯?”阮南舒探进身去,将碟子放在桌上,“我来给你送些荔枝。”
“荔枝?”裴梦琴意外,“自打我来北城,可有段时间没见过这越州的荔枝了,你是从何得来?”
“侯爷送的。琴姐姐一下就能辨出产地,可是幼年也在越州?”
话问出口,似勾起了她不少回忆,叫那面上常挂的笑意,也染上几分感慨。
“我自小在南越长大,因喜食荔枝,家中就种了一片荔枝园。于是每到夏日,总有孩子偷跑进来摘,侯爷也是其中一位。不过因为家母觉得他生得好看,总舍不得赶他走,渐渐地,这才熟稔起来。”
听她描述,阮南舒脑中也构想出了这副场景,不自觉微微勾唇。
“那侯爷小时候,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板着张脸冷冰冰的?”她好奇问。
“我倒确实没见他笑过,但我娘说,能做出爬墙上树偷甜果儿吃的孩子,总归沉稳不到哪儿去。想必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柔软的一面吧。”
“那还真是从小就有偶像包袱。”
“偶像包袱?”裴梦琴没听懂这个词儿,可光是听见“包袱”二字,便忍不住觉得伤感。“我虽不知你说的偶像包袱是何物,但背负如此血海冤仇,实在是太过沉重。”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浅谈一会儿,阮南舒便告辞离开。
等散步回去时,她心中复杂的滋味儿才翻涌了上来。
偏系统还在此时说起了风凉话,“宿主瞧瞧人家,一盘荔枝都能勾起心疼,你倒好,关注的都是夫君偶像包袱重。”
“你说的对,所以在他那儿,我永远都比不上白月光。”
阮南舒耸肩,似是并不在意,唯有那低垂的眉眼,显露出几分她心中的情绪。
然而听见她这般摆烂言辞,系统却宕机了一会儿。
“谁跟宿主说,裴梦琴是江琊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