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的像一张湛蓝的纸,几片薄薄的白云,仿佛被阳光融化似的,在空中浮游不定。
凌菲鱼躺了几日,病情得以好转,这日正坐在右梢间的木炕上,举著湿帕子敷著额头降温,如烟正收拾著书架,婢女们进进出出各司其职的忙碌著。
这时,又有婢女送补品进来,望着那每天不重样的各种补品,凌菲鱼摸了摸日渐鼓起的肚子,不免觉得再这样补下去,非得变成一头猪不可。
不过,这些都是苏暮白见她病了,特意差人送来的一片心意,委实盛情难却。
晌午时分,原本安静的院中突然涌入十几名婢女在院中站成几排。
如烟见状,匆忙回屋禀报。
“姑娘,听闻那带头的是刘妈妈和王妈妈,一个是太夫人屋里的,另一个是侯爵夫人屋里的,说是见您刚嫁进来,就惹怒了二爷,想是需要找些精明能干的给下人们帮衬著点,您看该如何安排她们?”
凌菲鱼娥眉微蹙,想不到那日在正堂上婉拒了婆嫂的别有用心,转脸倒是数落起她的不是来。
倘若此番又拒绝这送上门来的烫手山芋,只怕会伤了和气,这毕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日后再将这些绊脚石除去。
凌菲鱼沉思片刻,招手示意如烟伺候她换了件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身披淡兰色的梅花衫,举手投足间透著高雅的气质。
院中,两名小厮搬来椅子,凌菲鱼在屋中交代了如烟几句后,悠然的来到椅子上坐定,垂眸打量著台下这群婢女。
这时,最前排的刘妈妈立即大著嗓门,毛遂自荐起来。
“夫人,老婆子是太夫人身边负责打点院中事务的,太夫人怕您手底下的人没规矩,特意派奴婢前来好生服侍。若是日后这群人偷奸耍滑,办事不牢,甚至敢顶撞于您的,老婆子定会将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凌菲鱼眉宇轻蹙,想不到区区的下等奴仆,根本不把她这位太傅夫人放在眼里,自顾自言喋喋不休地开始分派任务。
“夫人,这府中事务老婆子一清二楚。这些人该做什么,就由老婆子来分配了,若是有那不争气的东西,定会逐出府上,永不录用。”
凌菲鱼轻咳一声,原本窸窸窣窣嘈杂的院中瞬间鸦雀无声,婢女们各个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听候安排。
“刘妈妈,既然你懂得规矩,为何不等我先发话,就擅自做主?”
刘妈妈见她如今攀上高枝了,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居然还敢在侯府摆起架子来,依旧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夫人这话说的,老婆子也是为夫人考虑周全,这侯府中的差事,您刚嫁进来不清楚......”
谁知,却突然被凌菲鱼打断。
“刘妈妈,这屋里头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
刘妈妈立即假装赔笑道。
“当然是夫人您做主,不过这里毕竟是侯府不是太傅府上,凡事都是太夫人做主......”
凌菲鱼不怒自威地继续打断她的话,让她屡次话说一半就得硬生生地咽回去。
“刘妈妈这话此言差矣,方才还说是婆母特意派你们前来替我打点一二,这般三番两次的帮我做主,难道也是婆母的意思?”
刘妈妈刚想反驳,却再次被她硬生生打断,根本插不上话。
“我知道,我刚嫁进来,府中事务还不算太熟悉,那刘妈妈尽可私下提醒我,这般堂而皇之的将我视若无睹,是想自己当主子吗?”
刘妈妈吃了个哑巴亏,好似霜打的茄子,悻悻地立于一旁。
“哼,让你这个老婆子再嚣张。”
一旁的王妈妈扬眉吐气的瞪了她一眼,暗自窃喜地嘟囔一声。
“王妈妈,你平日里在府中都干些什么?”
凌菲鱼一眼便捕捉到两人之间存在不和,微微往前欠著身子,询问道。
“回禀夫人的话,奴婢自从进了侯府就一直负责厨房采买,布匹脂粉采买,反正府中各种采买事宜都由奴婢经手,都干了几十年了,可谓是得心应手。”
王妈妈和刘妈妈向来水火不相容,故意想要气一气她,掷地有声道。
“这些可都是肥差啊,那你的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
凌菲鱼理了理袖子,重新端坐好姿势,报以和善地关切道。
“这......老婆子我先前扭伤了腰,一到阴雨天,这腰便使不上力,有次还险些瘫在榻上起不来了。”
王妈妈不知她突然问这话,所为何故,于是想了想,如实说。
“这年纪大了,可当真要注意身子。看来日后不易给王妈妈分配些繁重的差事,以免劳累你病上加病。”
凌菲鱼说着便望向如烟,两人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汇了下,体恤道。
“那王妈妈就先不安排差事了,待你休养一段时日后,再给你安排些轻省的活干。”
王妈妈一听这同打杂的无异,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懊悔地跺了跺脚。
凌菲鱼朝如烟递了个眼色,她立即心领神会地上前开始盘问这群婢女的来历背景,另外一位婢女则持笔逐一记载。
如烟井井有条地盘问著每个奴仆的信息,倘若遇到那偷奸耍滑,泼皮无赖的,毫不客气地进行敲打和威胁,那妙语连珠的口才,令奴仆们当场折服,乖顺地如实交代。
夜色深沉,走廊上的大红灯笼投射出盈盈红光,地上倒映着斑驳红晕。
歇房中,凌菲鱼正端坐于书案前翻阅著那卷厚厚的记载,思索著如何将这群棘手的眼线给遣散出去。
忽闻房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凌菲鱼抬头举目间望见门上倒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于是起身将门缓缓打开,赫然发现苏暮白正负手立于那棵粉红的梅花树下,四目相对的那刹,他那双如墨深黑的眼瞳很明显躲闪了下。
“大、大人俪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凌菲鱼紧张得捏紧腰间的那块白玉,心不安分地乱跳着。
“我方才路过,顺道来瞧下你的病好些了没?”
苏暮白一本正经地开口。
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告诉他今日婆嫂又拨了点人过来后,再次陷入尴尬的沉寂中,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夜已深沉,早点歇息吧。”
苏暮白看出她的紧张,正欲抬脚进屋,便听她犹豫地小心询问。
“大人,为何晚上过来了?”
苏暮白直言道。
“外面出现传言,说我虐待了你。”
说完,便掠过她的身边,直径朝歇房走去。
凌菲鱼怔怔地望着苏暮白那道挺拔的背影,以为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想不到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压制这离谱的谣言时,他便当晚回来同住,着实狠狠地打了那散布谣言者的脸。
不过,他这搬回来住,同样也面临着麻烦事。
两人本就是逢场作戏应对陛下的旨意,这接下来的漫长岁月,总不能夜夜不眠,身体哪能吃得消。
正当她怅然若思时,忽闻屋中传来苏暮白清冷地嗓音。
“还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