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暗了下来,陈府上却是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不少佣人们进进出出,来回忙碌着。
“今晚上姚大人亲自登门!”
“招子都给我放亮点!”
“哪个敢冲撞了大人,我废了他全家!”
管家扯着嗓子喊着。
“姚大人到!”
就在此时,门口打幡的衙役们一声高喊,一台四人轿子落在门口。
“姚大人!许久不见了!”
陈四郎皮笑肉不笑,拱手施礼。
“您这一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哇!”
“陈兄客气了!”
县令姚峰身穿便装,比公堂县衙里随意了不少。
“姚大人,酒席已经备好了。”
“里面请!”
两人并排走入陈府,后面跟着随从若干。
分宾主落座后,姚峰指着两人介绍。
“陈兄,这二位是我新收的师爷,今天也领着他们拜拜码头。”
“年轻的这位叫钱多多,年长的这位叫杨鑫淼。”
“小钱,老杨,陈兄可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大善人。”
“修桥补路,赈灾抚民,全仗陈兄帮衬。”
“还不快快行礼?”
两人站起身来,弯腰施礼。
陈四郎鼻子哼了一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当还礼。
今天是姚峰有求于他,态度自然要先端起来。
管家见差不多了,就命后厨开始上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姚峰放下筷子,话锋一转:
“陈兄,今晚我来的意思,您也明白。”
“明年春耕事宜,县里还缺个一千二百两银子亏空。”
“上峰那边钱款还来不及调配,还请您行个方便?”
“嗯。”
陈四郎拿着玉杯,眼光游离不定。
“不瞒姚大人说。”
“临近的扬州遭了水灾。”
“四大商会已经从咱这边借了不少款子了,都是五分的利。”
“一千二百两,往常咱也咬咬牙给您拿出来了。”
“今年,实在是紧不出来了。”
五分利!
姚峰皱了皱眉头。
“那,若是银钱紧张,可否请陈兄支援些人手。”
“开春化雪后,沿岸的水车、沟渠、堤坝,都要整理一番。”
陈四郎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一口气。
“咱家的长工虽然人多,可也都是精壮劳力。”
“吃的也多,要的工钱也不少,起码一天都是四百文钱。”
“姚大人,我也不能让手下饿肚子,是吧?”
一人一天四百文钱?!可比市面上翻了五倍还贵!
姚峰脸色一黑。
看来,姓陈的是有意要漫天要价了。
“陈当家的!”
名叫钱多多的师爷站起来。
“虽说开春正是用人的时候,可往日里长工们也大约不过是六十文一天。”
“我看,您说的价格,太贵了。”
什么?
陈四郎扭头看去,仔细打量起钱多多。
刚刚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师爷。
白白净净的,身体文弱,一看就是个酸书生。
“钱师爷,我看你是刚到本地,不晓得本地的规矩。”
“咱陈家的劳力,从来就是这个价钱。”
“那也不能漫天要价……”
啪!
还没等钱多多说完,陈四郎脸上忽然一变,抄起桌上的酒杯,狠狠个粉碎。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反了天!”
“你家主子还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放屁!”
“来人!给我轰出去!”
说话间一群恶仆推门走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兄,莫要冲动!”
县令姚峰也有些慌了神。
毕竟在陈四郎的地盘。
要是真出了事,自己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姚大人,你御下不严!”
陈四郎站起来,死死盯着钱师爷。
“让这小子把脸伸过来,让我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说完,他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都是黄四郎惯用的套路了。
狠狠给个下马威,然后在漫天要价。
“你说,你要好好管教我?”
钱师爷一不惊慌二不害怕,反而笑眯眯的看着陈四郎。
“你也配?”
“横行乡里,敲骨吸髓的人渣!”
陈四郎气急败坏,一蹦三尺高,大声呵斥道:
“来人!给我打!”
“打死算我的!”
“是!”
恶仆们手里拿着棍棒,一哄而上,完全没有把姚峰放在眼里。
也就是县令有官职在身,陈四郎还有点顾忌。
换成一般人,早就被活活打死。
“哼!休得无礼!!”
许久一直没说话的杨师爷忽然动了。
陈四郎就眨了几下眼睛,就看见仆人们全都倒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院子里。
哀嚎之声遍地。
“反了!反了!”
这次换做陈四郎吓得体如筛糠。
哪里是什么师爷,分明是一流的江湖高手。
难怪姚峰敢就带着几个人到自己府上。
“今晚的事情,我看着姚大人面子上就不计较了!”
“你们再不离开,我就上请豫州道孙大人,替我们陈家做主!”
“豫州道,孙大人?”
钱进钱师爷笑呵呵走到他的面前,从腰间亮出一面金色牌子。
“陈四郎罪恶累累,鱼肉一方百姓。”
“还当面冲撞威胁解忧司办案。”
“罪大恶极!”
解……解忧司!!
听见这三个字,陈四郎吓得肝胆欲裂。
自己撞到了一块钢板上了!
姚峰啊姚峰,你可真的不是个东西!
黄四郎不知道的是。
就在昨天,钱进和杨金水来到了县衙,见到了姚峰。
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姚峰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陈四郎横行清河县十多年了,无论哪任县令都拿他没办法。
所以姚峰这才定下此计,轻而易举就让黄四郎束手就擒。
“大人!小的不知您大驾光临。”
“饶命,饶命啊!”
陈四郎顾不得许多,撅起屁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解忧司是什么地位?监天下之风,察万民之情,可直达天听。
就连镇守一方的督抚大员说起来都心有余悸。
陈家上下几百口人的命运,全看眼前的年轻人心情。
“陈四郎,我问你。”
钱进毫不客气,拉过一把椅子,看着趴在地上的黄四郎。
“是是是,小的知无不言。”
“几天前,你是不是扣了一个戏班子,想要强夺人家的女眷?”
这。
黄四郎闭上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那个草台班子能和解忧司扯上关系,自己干嘛要去做哪些蠢事。
啪!
钱进一拍桌子。
“少废话!”
“说,是还是不是!”
“是是是!”
黄四郎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都是小的不是,一时间鬼迷心窍。”
“请大人看在姚大人的面子上,饶了小的吧!”
“哼!”
钱进又拍案而起。
“那这清河县里,十多年的血债,也是你一时鬼迷心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