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棠拗不过母亲,假借着照顾父亲的名义,带上斗笠披着蓑衣偷偷出了门,迎面就碰上端着一锅小米粥的张翠红。
“婶娘怎么还没歇着?”
“婶子睡不着,给你爹娘熬点粥喝,你这黑天半夜的上哪儿去?”
“我……我去请大夫。”
张翠红将她一把拎住:“你老实搁家呆着,大夫婶子替你请。”
“嘘,婶娘别吵醒我爹娘,这湟源县的大夫治不了我爹的病,得去凉州寻人,这人只我认得。”
张翠红拦不住她,回家找了个背篓:“你这人小腿短的走到凉州得什么时候,婶娘背着你去。”
路上雨停,出了月亮,月光照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片明亮。
她搂着养母的脖子,心中感慨万千,若今生不负这生恩,养恩,也不算白回来这一遭。
“棠丫头,你那点医术是跟你外婆学的吧?”
外婆?她外婆会医术?
沈小棠含糊的应下:“嗯,学了些皮毛。”
小孩子易困,她强打着精神,还是趴在养母的肩上睡着了。
阳光有些刺眼,周围有些嘈杂,她揉着眼睛从背篓里醒来,依稀能瞧见凉州城的城门。
“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
雍凉之地素来是北御匈奴的京畿要塞,自古就是富足之地,兵家必争之所。
她去了师傅的故居,房主是个洛阳倒货的商人,想来他尚未定下居所八成还在军营里。
凉州铁骑营前,背着箩筐的妇人领着个女娃娃,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守门的士兵登时不答应了。
“站住,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找修文华的,麻烦官爷通传一声。”沈小棠忙递了三十个钱过去,“这点儿小钱就给官爷打酒了。”
士兵掂了掂铜板的分量,又将这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寻军医做什么?”
“看病。”
“你们是军医什么人?”
“不相识的人,听说军医外伤治得好,特来问诊。”
士兵拿了钱还翻了脸,连推带搡地将她们赶走:“滚滚滚,军医哪有闲工夫给你们看病。”
“你这孩子,杂这笨呢,就说是那修什么的亲戚呗。”张翠红不甘心地说。
“不能撒谎的。”
边关哨所不比其他地方,可疑人等一律按奸细处斩,她要是撒谎进去了,铁定要被戳破,到时还会拖累养母殒命。
张翠红从背篓里拿了两个热乎的馒头来,递给她一个。
“咱吃一口,在这儿等等,兴许那兵爷可怜咱,就给军医叫来了,你别急啊。”
沈小棠啃着馒头,眼巴巴的望向军营,修文华是随行军医里面医术最高的,精通各种跌打损伤,正骨之类的外伤。
当年,她走投无路寻了短见,是师傅救了她一命。
跟着师傅来了军营,帮着抓药、煎药、处理病患、做简单的包扎。时间仓促,她没来得及将本领学到家就一命呜呼了,如今只比一般的赤脚大夫强些。
有了,她知道他师傅最缺什么。
她将最后一块馒头塞在嘴里,解下背上的包袱跑到士兵跟前跪下。
“官爷,我爹娘昨个从山上摔下来,断了肋骨,这十里八乡没人能治得好。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才七岁不能这么早没了爹娘啊,这没娘的孩子日子苦得很。”
士兵很是为难:“丫头,不是我不帮你,这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不能因为你破了先例。”
她利落地将包袱摊开:“这是我家平日里攒的药材,你帮我拿给修老爷子,就当我孝敬他的,若是能请得动他,我愿意采一千斤红花、三七、血山草、马钱子送到铁骑营,报答你们的恩情。”
“大哥哥,你今个破例帮我一回,往后我采的药一定也能帮到你,我在这儿给你磕头了。”
还别说,他们这地儿确实挺缺药的,平日里大家有了小伤小病都挺着,还不是没药闹的。
“成,我帮你问问看,至于出不出诊就看军医的意思了。”
方继楠将那包药拎了起来,派人往里边递了信儿。
修文华随行军医多年,早看惯了生死,听多了故事,对她的遭遇不痛不痒,这些人参、鹿茸他瞧不上,倒是那些个寻常的药材令他颇为动心。
这些才是边关军营的紧俏货呀。
“女娃娃,你说要给我采一千斤伤药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