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呀!”
许致远一直板着面孔,让人看不出喜怒,听了翠儿的口供,沉默了片刻,便吩咐身边下人,“去,传许管家过来。”
低沉的声音不同于往日,隐约透着一股阴寒,许芷晴一直坐他的在下手,立刻就察觉到了,便有几分诧异。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甚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像今天这样怒形于色,还真是少见。
正想着,许管家就到了。
许管家原是许府的家生子,曾经只是老太爷身边的一个牵马小厮,因为为人激灵,做事稳妥,后来被老太爷提拔为一个小管事,后来又被大老爷任命为府里的大管事。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处事磨砺,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他皮肤偏白,留了胡须,一身藏青直缀,到是添了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奴才许全,给老爷夫人请安,不知老爷传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许芷晴见他到现在还能一副不慌不忙,礼数周全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为何传他过来一样,不禁心中感叹。
她刚刚听翠儿指认他的时候,本还有几分怀疑,不明白他本就是托了父亲的福,才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还为何要害自己?
但现在,却是有几分相信了……
许致远看着他,沉声问道:“许管家,这名叫翠儿的婢女,说是受了你的指示,才在湖边倒的桐油,可有此事?”,
“回老爷,奴才不曾做过。”
“他说谎!”
翠儿一听急了,忙向大老爷忙喊道:“老爷,确实是许管家让我这么做的呀!”
“哦?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你可有凭证?”
许全完全不见慌乱之色,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老爷,我今天去庄子上查账,白日里并不在府上,刚刚才回来,又如何吩咐她做下此等罪无可赦之事!”
“就是你,是你今日清晨跟我说的。”
翠儿愤声急道,说完又冲主位上的许致远哭喊道:“老爷,今日清晨奴婢正在后花园为腊梅树修枝,许管家便走过来,让我在午时一刻,将桐油洒在湖边第三颗树那里的鹅卵石道上,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再去撒干净。奴婢真的不知道大小姐会经过那里,看见大小姐落水,奴婢吓坏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呀!”
“一派胡言!我一早就出府去了,并不曾路过后花园!”许管家急斥一声,躬身向许致远辑了一礼,“还请老爷查明,还奴才一个清白!”
众人出神的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争论不休,许致远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摩擦着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芷晴在一旁听着,心下了然,看来这个许全是做足了准备,现在天气寒冷,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在一早去后花园,就算去查,自然也查不出个什么来,就光凭翠儿一人一言,再无其他证据,自然难以指认这个许管家。
她抬头看了看父亲,想必他也想到了,如果就这么将两人交给官府,恐怕这后头的阴谋诡计,就更难查出了!
“翠儿,你不要再狡辩了!”
许芷晴的突然出声,让在场的众人一愣,接着就听她继续说道:“许管家在府上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打理全府上下,又怎么会害我?”
“大小姐,不是的,不是的……”翠儿一看就连大小姐都不相信自己,她本就还是个小姑娘,顿时就急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呜呜,大小姐,翠儿没有说谎,没有说谎呀!”
许芷晴却不理她,站起身来,依依施下一礼,脆声道:“父亲,茵儿相信许管家,一定是这个翠儿在故弄玄虚,栽赃他人。不如,先将她关在柴房,饿她几顿,看她还招不招,如果再不说,就直接交由官府处置!”
翠儿闻言,也顾不上哭了,急忙看向大老爷,唯恐他会答应下来。
许致远刚刚还在转动的扳指,在一听到女儿说话时就停了下来,此时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略显青涩,却掷地有声的女儿,不禁心头感叹,果然是长大了,不然以她从前的性子,是断不会出说出这番话的。
对于女儿的成长,他是欣喜的,之前他总觉得佳音的性子有点软绵,遇事难免吃亏,现在看来却不用担心了,他心里高兴,自然没有不依的,便点了点头。
“也好,先将她带下去,关进柴房,严加看管!”
“奴才谢老爷明察。”
“老爷,不要呀,大小姐,大小姐,救救我……”
翠儿被押了下去,许管家先是说了一堆感谢话,又拍了一阵马屁,也退下了。
萧姨娘看没有热闹瞅了,本想还要跟黄敏芝追究佳音处罚狄妈妈一事,但碍于许致远也在场,不敢多说什么,只讪讪道:“既然老爷已经有所决断,那妾身就先回去了,院子里还有一堆事儿呢。”
说完向许致远和黄氏行了一礼,抬头一看众人都不搭理她,也不觉尴尬,让赵嬷嬷搀着,一步一扭腰的走了。
黄氏见她走了,一直蹙着的眉头才缓了缓,冲下人们说道:“你们也都下去。”
直到所有下人都行礼退下,就剩他们一家三口,黄氏才开口,一脸的不赞同:“你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丫头?她要害的可是你的女儿!”
黄氏这话显然不是对着许芷晴说的,许致远不自在的咳嗦了一下,轻唤了一声:“夫人!”
女儿还在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黄氏这次显然没理他,这次女儿掉进冰湖里,她可真是吓坏了,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她都不敢往下想,说话间便满是急切。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人莫急……”许致远一见爱妻真的生气了,也顾不上端架子了,连忙轻声解释道:“我不是不查了,这件事我一定会严查到底,只是,现在双方争辩不休,又无实质证据,实在不好妄加断定,倒不如先缓一缓。”
“当真?”黄氏睨了他一眼,一脸的不信。
“当真,当真……”许大老爷连忙保证,也不坐着了,端起身旁的茶壶就往黄氏那走去,显然是要去为爱妻斟茶。
“噗……嗯”
一声憋笑突然打断了一室的温馨,许芷晴努力控制着面部的笑意。
“你们继续,继续。”
许大老爷还哪能继续得下去了,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茶也不斟了,又尴尬的坐了回去,显然,他刚刚是把许芷晴给忘了,一心只顾安抚爱妻了。
黄氏被女儿看见这一幕,也是不好意思的很,刚刚着急时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最后,竟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许芷晴看着这两个羞涩不已,却早已经夫妻多年的人,心下发暖。
她前世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一面,在自己面前,父亲总是严肃的,从前她也曾听人说过父亲畏妻,当时她还觉得好笑,认为是别人子虚乌有,现在却全都明白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濡以沫,琴瑟和谐,不就正是如此么……
这,也是她曾经所希望的……
“茵儿……”
“嗯?”
回忆被打断,许芷晴一怔。
“说说吧,对于此事,你是如何想的?”许致远一脸严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