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破碎声引得孙昇回头一看,却不想刚一回头,面门就直接重重地撞上了周纮八的拳头。
编钟的碎裂仅仅让周竑八惊诧了一瞬间,他作为一个从晋国与齐国的连年烽火中走出的士兵,身体早就记住了‘犹豫就会丧命’这条真理。
孙昇的眼帘陷入了一片酸楚,痛感在鼻间胀开,鼻血沿着嘴唇滴落衣领,但疼痛并未彻底拖住他的身法,面门刚一遭袭就通过后跳拉开了间距。
然而,周竑八动了动脚便将这点距离给吞没了,孙昇一退他就已跟上。
周竑八的右手张开横弹而出,孙昇停住向后的身体,反身一踏,用左手的手背借力一推,隔开了周竑八的右手。
相传创立牵水这一流派的祖师爷能单凭普通的血肉之躯牵住气,引得身为至柔之物的水跌倒在地,所以牵水也常被人称之为牵水跌。
所以,一旦被抓住身体就完了。
即使是一个对牵水的历史一无所知的半吊子,习练过牵水的孙昇也清楚这一点。
而面对牵水的进阶者,反击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现在。
孙昇架开了周竑八的右手,在神行太保的加持下,他的身影迅捷如风,刹那间就从左侧侵入了周竑八的身后。
孙昇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周竑八的左腕,同时将自己的左手迅速推向周竑八的右腕。
右手因旧疾影响了握力所以什么也做不了,那么就只有用神行太保给左手带来的速度连带右手的份也给做了才行。
周竑八身上一切的重心与力道都引向了孙昇所期望的地方,只是——
从脚上传来了不妙的触感。
刚察觉到这一点,周竑八的脚踝就得手了,孙昇只觉得左脚被什么东西一挤,身体就倒向右侧,接着右臂就被周竑八的右手给抓住了,最后孙昇的身体被向上一投,他就这么向前被甩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周竑八的背后。
头天旋地转了一会儿,孙昇才发现自己已经摔趴在雪地里了,缓缓流出的鼻血让他呛了一下,他用左手捏住鼻子两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会个一点回风摔又如何?作为牵水的皮毛,要反击,再容易不过了。”
周竑八的话颇为轻巧,一下子将孙昇对于自己四年前开始努力的成果从肉体和心理上给击伤了。
“我的牵水敌不过他,但不能倒在这里,还有什么办法能……”
孙昇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尽可能地逃离周竑八,神行太保使孙昇即使摔伤也仍旧保持了一定的速度。
周竑八并未继续穷追猛打,他看穿了孙昇的能耐也就这种程度,也就没必要防备地滴水不漏了。
只是,想到编钟为什么会碎?周竑八盯着正逃窜中的孙昇,皱了皱眉。
能一拳打出血,他的头并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
蹩脚的回风摔也已经证明了对方在战斗能力上乏善可陈,肉体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那编钟可是用百炼钢打造而成的,被人的后脑勺弄碎,这种笑话一般的事情……
还真是可笑到让人笑不出来。
仿佛为了让这个笑话结束一般,周竑八沉下身,向不远处正一瘸一拐的孙昇迈动了脚步。
他像一架战车般冲了过去,依照那冲锋的迅猛要结果孙昇这样的人与捅破窗户纸无异。
孙昇没有任何挡下或是躲开这个冲锋的方法,而唯一有能力阻止这一攻势的少女正陷入无法行动的境地。
战车——周竑八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孙昇,强健的手也触碰到了孙昇的肩膀。
孙昇的本能也感受到了源自后背的煞气,大脑一片空白,但双腿仍努力地奔波着。
下一刻,周竑八就被撞飞了。
孙昇背后的煞气戛然而止。
“得手了?都过来!”
“气味在这!让我好找啊,小孙头!”
两个熟悉的呼喊在耳边响起,声音一入耳孙昇就不自觉地差点想要流泪。
双腿还是机械性地跑了一段距离,孙昇才停下。
仓皇地回头,周竑八被六只灰黑色的生物扑倒,几度想要起身,但四肢都被两只或两只以上的灰色身影给按住,并且,它们还接连咬住了自己的身体。
这时,孙昇才看清那是这几天和他朝夕相处的猪群。
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彻底压制住周竑八,周竑八忍住疼痛,用右拳击晕了左边压住他的猪们,解放了左手,随后奋力一撑,支起上身,打飞了咬住他右肩的猪,眼看六匹猪都要被周竑八逐一甩掉。
危急之下,将军又带领了五匹猪一拥而上,刚刚被打晕或是被打飞的猪也重新整顿,总计十一只猪咬住了并锁死了周竑八的手与脚。
“畜……畜牲!就、就凭——”
周竑八嚎叫着,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拿编钟,但手指只能刮蹭到积雪与冰冷的泥土。
如果编钟还在的话,无论来多少猪都是一样的。
但他的武器已经不在了。
“就凭你们这种——”
周竑八或许还想说些什么,但压在他胸口的将军已经俯身咬住了这个老兵的咽喉,就如同猪狩猎野鹿时做的那样。
混着不甘、愤怒等情绪的怒嚎一下子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最终,连这种模糊的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许久,将军才谨慎地松开了上颚与下颚,见周竑八不再动弹,诸猪也随之松口,离开了倒地不起的周竑八。
孙昇屏息凝声,小心地看着了无生机的周竑八,宛若看了一个世纪才喘了口气,确信了手无寸铁的老兵被大自然的军队围殴致死这一事实。
……
“还以为死定了。”
孙昇看着周竑八的尸体,恍然间喃喃自语。
将军也心有余悸地说:“要不是你离得不远,散落的气味还算清晰,你现在可能就是一滩烂泥了也说不定。”
将军嘴边的毛上还留有血迹,暗红色取代了原先嘴边的米色,这微妙的细节令孙昇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孙昇瞥了一眼将军不时露出的尖锐牙齿,暗想道:如果不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合作的话,我与它也就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吧。
孙昇内心斗争了一番,才把心中的寒颤给压下去。
心神稳定下来的孙昇看见有些猪身上用绳子捆着大大的布袋,还有些猪合力拖着一只只货物满载的雪橇,看来抢劫是大获成功。
“一段时间内,食物可以不用担心了吧。”
将军颔首,同意了孙昇的话。
整顿完猪群的奎三甲走到将军身边,插嘴道:“除了食物,还偷了一些有关于务符甲的书籍,另外我刚才还和小首领还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想要和小孙头你讨论一下,不过在此之前,先把多余的事情了结了吧?”
“多余的事?”
孙昇疑惑地看了看奎三甲,奎三甲朝一边努了努嘴,那个方向上还躺着一名少女。
“糟——把她给忘了。”
孙昇急忙跑过去,小心地给天河松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