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追兵赶到。
梁鸢全身发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无事。”青年轻声道。声音里有令人心安的从容。
梁鸢微微侧过脸,去看青年,只能看到他峰峦般笔挺的鼻梁上,一双眉毛轻轻蹙着,似有解不开的心事。
“世子,是苏家的人!”
门外的娃娃脸似乎很是担忧。
苏家?梁鸢满脸茫然。姓苏的人太多,能在京城横行跋扈的,只有燕王的母家。但梁鸢不知道自己何时惹到了苏家,会让人夜半将自己掳去。
苏家的人在轿子周围闹起来,梁鸢一时惊惧,一时又怕给青年带来麻烦。
那样骄横跋扈的郭家,京中能制衡的只有几家。
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横着剪刀就要冲出去。
“没事的。”青年按住了梁鸢拿剪刀的手。
他的手冰凉刺骨,却很有力量。
而苏家向来凶悍的护卫,一时间竟也没有和这边打起来。似乎有些忌惮。
恍惚中梁鸢听到“林世子”三个字,一时间竟忘记了害怕。
京城能够称世子的勋贵人家,林姓,也只有定远侯林家了。退了她亲事的林家。
林世子,林子峥。
纵然这张脸隔着数年时光,梁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附近都是荒山,那有什么大夫。最近的镇子也要翻过这道山脊再往西二十里地。”云婆婆在附近住了十年,偶尔去镇上采买,也熟悉路程。
“那怎么办?”娃娃脸看了眼林子峥,眼中都要急出火来。
雨太大,本来人就病着,不能冒雨赶路。可是要耽误了病情……
“叫这位公子进来吧。”梁鸢打开房门,“云婆婆粗通些医术。”
林子峥很快被人抬进来,躺在瑞雪刚铺好的床铺上。瑞雪皱眉看着湿哒哒的少年弄脏了自家姑娘的床铺,一双眉头紧得可以夹死苍蝇。
云婆婆上前把脉,道:“烧点热水来。”对梁鸢低声道:“这不是普通急症,这是外伤。且兵刃上有毒。”
有毒?
梁鸢愣了愣。
“能解吗?”
“这个需要看看是什么毒药。不过现下是保命要紧。他这外伤不紧急治疗,能活过去也挺不了几年。”云婆婆皱着眉头道。
梁鸢想到了前世。
林子峥一直都有身体孱弱的传闻,但就是在这一年,情况急转而下,到了病危的地步。
一度退了婚的林家甚至希望她能够去给林子峥冲喜。
难道病根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
云婆婆从身上拿出一包银针,又叫人从来一盆滚水和一柄锋利剪刀。
娃娃脸想要在旁边看着,云婆婆却不允许。
“既然信不过老身,就把人抬出去吧。”云婆婆淡淡道。
娃娃脸挣扎一下,看着不一会儿又发起烧满脸滚烫的林子峥,也只得赌一把了。
其他人也被遣了出去。云婆婆看了眼镇静的梁鸢,面露欣慰,一般这年纪的小姑娘胆子可不会大成这样。
“姑娘若是不怕,就帮我把他的衣服剪开。”云婆婆语出惊人。
瑞雪守在门口,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脸色苍白。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激得她胃里直翻涌。心里更加佩服自家姑娘了。
梁鸢一僵。就算是重生了一回,她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从来没怎么跟外男接触过。
但这时候也不顾上犹豫,既然决定救人,也就不矫情了。梁鸢拿起剪刀,按照云婆婆所说的肩膀部位,将林子峥左肩的衣服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来。
腥甜的血腥味扑来,令人作呕。梁鸢忍着恶心和恐惧,把剪刀冲洗干净,递给云婆婆。
云婆婆拿了开水烫过的粗布沾着农家自酿的酒给林子峥擦洗伤口。
酒沾到伤口上,顿时引起林子峥一阵轻声呻吟。
但很快就又昏迷过去。
深可见骨的伤口除了血腥气味,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
伤口处却泛着不正常黑紫。
云婆婆又是针灸又是拔毒,很快一盆血水变成青黑色。
梁鸢将水端出去,娃娃脸看见水盆颜色,脸色就是一变。一连换了四盆水,伤口处的黑紫才褪了下去。
云婆婆写了方子,叫娃娃脸照方抓药,越快给人服下越好。又叫他用酒给林子峥擦身子,这样就能快速退烧。
娃娃脸谢过了。
他进去看了看林子峥,发现林子峥的伤势稳定下来,人也松了口气,从来郑重地对梁鸢和云婆婆道谢。叫人去最近的县城买药。
“小人叫周承平,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娃娃脸周承平谢了又谢。却不说自家少爷是什么人。
梁鸢这几天本来就疲惫,叫瑞雪重新给她铺床,便和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