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诸葛亮隐居在隆中这么久,之所以不像他兄长诸葛瑾那样主动外出去求取功名,原因有两方面。
一,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认识到谁是真正的明主;二,他不会主动去投效任何称霸一方的诸侯。
他的兄长诸葛瑾主动去投效割据江东的孙权,但他不会,同时也不反对兄长主动投效孙权。
他正痴痴思念他的兄长诸葛瑾的时候,诸葛瑾已从江东起程,向荆襄隆中的方向赶来,他乘坐一辆马车,经过了数日奔波,到了弟弟诸葛亮,诸葛均和妹妹诸葛兰的草庐前,停下马车,从车上搬下一口箱子,抱着它,进入草庐。
诸葛瑾回家,这是诸葛亮和姐弟自入住草庐以来遇到的最大一件喜事,兄长姐弟三人怎能不殷勤招待多年不见的兄长?
草堂里摆下了一桌酒席,酒桌上摆放着一盘盘山肴野蔌和两瓶杜康酒,诸葛兰是女人,不便参与男人的酒会,只有诸葛亮,诸葛均陪着诸葛瑾,围坐在酒桌前。
诸葛亮举起一杯酒,对弟弟诸葛均说:“弟弟,你我和兄长多年不见,难得他回乡看望我们,我们一起敬他一杯。”
诸葛均举起了酒杯。
诸葛瑾也举起了酒杯,说:“我们是一家人,不必那么客气,一起喝一杯吧,来,干杯。”
砰,三兄弟一起碰杯,将一杯酒举至嘴畔,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酒,诸葛瑾说:“古人定五伦,即所谓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的五种人伦关系。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作为兄长,我很久没有回家看望你们,抱愧人伦,唉,实在是被公务所拖累。”
诸葛亮说:“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兄长何必致歉?”
诸葛均又举起了一杯酒,对诸葛瑾说:“大哥,我们没有怪你,你今日回家看我们,我们非常感动,来,我敬你一杯。”
诸葛瑾与诸葛均对碰一杯后,喝下一口酒,说起了刘备,关羽和张飞三结义的故事:“刘备,字玄德,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黄巾倡乱,此人有心讨贼,初结识张飞,张飞,字翼德,颇有庄田,卖酒屠猪,愿与刘备破贼安民,两人同入村店中饮酒,又遇关羽,关羽,字云长,曾在家乡斩杀恶霸,三人志趣相投,便于张飞庄后之桃园中祭告天地,结为兄弟,如今三兄弟欲兴复汉室,真乃天下英雄也。”
诸葛亮也知道刘关张于桃园三结义的事,在此时,他实在不知诸葛瑾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瑾说:“刘备、关羽、张飞虽为异姓兄弟,却亲如一家,我们是同姓兄弟,更是要亲如一家啊。”
诸葛均独自喝了一杯酒,附和着诸葛瑾的话语,连声说:“那是,那是。”
诸葛亮这才明白诸葛瑾的意思,便开怀畅饮。
三兄弟喝酒甚欢,交谈甚洽,在交谈中,诸葛瑾自动说出,原来他到江东多年,一直投靠在江东主公孙权的麾下,现为江东盐海郡太守,即是统管盐海郡的最高长官。
诸葛均一听,喜不自胜,说:“大哥,想不到孙权任命你为太守,你大富大贵了,怎么不提携我们兄弟?”
诸葛瑾自斟一杯,喝了一口,说:“为兄此次正为是此事而回乡。”
诸葛均说:“大哥,你这次回家的目的就是为提携我们兄弟二人到江东孙权手下去做官?”
诸葛瑾说:“正是,正是,亮弟,均弟,你们在家饱学多年,而今风华正茂,正宜出外为官,建功立业,不枉多年寒窗苦读,孙权占据江东,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对我信任有加,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向主公推荐你们做官。”
诸葛亮听了兄长这番话,才明白他这次回家的真正目的,兄长乃为说客也。
两件事凑在一起了,第一件事是,诸葛亮做梦刚醒,梦见自己在刘备手下当军师,梦醒之后,他觉得这事颇为滑稽,他是决不愿意投靠任何人的。
第二件事是,兄长要介绍他去江东,把他推荐给孙权,让他在孙权的麾下谋得一官半职。
在他眼里,刘备甚至比孙权更具有雄才大略,他尚且不愿意投奔刘备,又怎么会享用孙权给予的俸禄?
他经过一番思考后,回答诸葛瑾,说:“兄长,孙权重用你,你好好报效他吧,吾意不愿出仕,功名于我如浮云,人各有志,不可勉强。”
诸葛瑾指着诸葛均,问:“你愿不愿意?”
诸葛均想了想,说:“我原本希望你提携兄长孔明,既然他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才疏学浅,有待继续潜心钻研学问,出仕的事,以后再讲。”
诸葛瑾叹息一声:“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到江东谋取高官厚禄,为兄也不强求,我们三兄弟干一杯吧。”
三兄弟再次举杯相碰,然后各自举杯,喝下一杯酒。
诸葛均放下酒杯,对诸葛瑾说:“大哥,我和二哥让你很失望,对不起,让你白白回家一趟。”
诸葛瑾说:“我不怪你们,我离家多年,回家看看你们,与你们团聚,也不枉此行,怎么能说是白白回家一趟?”
诸葛亮对诸葛瑾说:“兄长胸襟宽阔,难得,难得。”
诸葛瑾对诸葛亮说:“如今汉室不兴,皇纲失统,贼寇四起,仁人志士,争相匡扶汉室,如果有一天,你站在刘备一边,而我站在孙权一边,孙刘争霸,你我将置于何地?”
这是假设的问题,这一问题,可谓尖锐。
诸葛亮不得不回答,他轻描淡写地说:“你站在孙权一边,已成事实,至于我是不是站在刘备一边?尚无定论,这虽是你的假设,我也不可回避,如果真是这样,我支持你辅佐孙权,与他共抗刘备;而你也要支持我辅佐刘备,与他共抗孙权。”
诸葛瑾尴尬地说:“我们兄弟岂不背道而驰,相互争斗?”
诸葛亮说:“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我们虽辅佐不同的主公,但还是兄弟,不失一家亲。”
诸葛均说:“说得对呀,说不定,我以后辅佐曹操,曹、孙、刘三方对立,但我们兄弟不对立。”
这话后来应验了,刘备建立蜀国,曹操建立魏国,孙权建立吴国,蜀,魏,吴三足鼎立,各自为政,都想一统天下。而诸葛亮辅佐刘备,诸葛均在魏国当大将,诸葛瑾出任孙权手下的大将军,三兄弟分别服侍不同的君王,但并未破坏三兄弟之间和谐友好的关系。
这是后话。
且说眼前,诸葛瑾说:“亮弟,均弟,你们目前都不愿求取功名,生活难免困顿,为兄早就考虑了这点,这次回乡带了点礼物,送给你们,但愿意能解决你们一时之难。”
说着,他从酒桌旁站起身,到内室里捧出自己从江东带回的那口箱子,返回到诸葛亮和诸葛均跟前,打开箱子。
箱子里装的是金锭制成的元宝,一封封元宝闪耀着黄澄澄的炽烈之光,炫人眼目,散发出富贵气。
诸葛瑾说:“亮弟,均弟,你们生活不容易,为兄把元宝送给你们,你们以后生活会宽裕一些,不至于落得颠连困苦。”
诸葛亮和诸葛均没有拒绝,慨然收下了大哥诸葛瑾留下的一箱元宝,作为以后的生活费。
诸葛瑾在家呆了两天,第三天,就告别了诸葛亮,诸葛均,诸葛兰,乘上来时的马车,前往江东而去。
一箱黄金铸成的元宝留在了草庐里,长留着最宝贵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