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与朋友们举行过多次酒会,在躬耕苦学的日子里,他与众友常常卧高岗,枕流水,观梅鹤。
一日,诸葛亮在草庐里静坐,忽然想起了庞德公。
庞德公是荆襄名士中的宿老,是龙头领军人物,久被刺史刘表所赏识,刘表几次请他出山辅佐,均被他拒绝。
孔明的叔父诸葛玄在世之时,与庞德公交厚,诸葛亮也曾多次参加叔父与庞德公的聚会,深知此人为人豪爽,义薄云天,学问渊博,他自己与庞德公也曾交流过几次,只是那时他尚未成年,与之交流不深。
现在,他觉得,自己与庞德公交流的时机成熟了,此是其一。
其二,他潜心研究《孙子兵法》多年,自无茅塞,但自从竹林酒会结束后,徐庶给他送来一本《曹操注孙子兵法》,他通读这本兵书却有些不解之处,对此,他不妨去庞德公请教。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找到弟弟诸葛均,向他略略交待几句,便握着一向不离手的羽扇,直奔庞府而去。
庞德公果真豪爽,在客厅里招待诸葛亮落坐,两人开始交谈。
孔明摇着羽扇,说:“我叔父过世已几年,他去世之时,是你主持了祭典,小侄非常感谢。”
庞德公说:“老朽与你叔父是至交,他不幸仙逝,老朽理当为他举行祭礼,贤侄何须客气?这已是陈年旧事,何足挂齿?”
诸葛亮拿出那本曹操著写的兵书,呈上去给庞德公看,说:“这是《曹操注孙子兵法》,我反复研读了几遍,还是有些不解。”
庞德公接过孔明递过来的兵书,翻看了几页,问:“你有什么地方不理解?”
孔明一一指着书页上自己圈点的地方,说:“比如,这句勿击堂堂之阵;再比如这句能以上智为间谍,必成大功;还有这句……”
他一连指出了许多条疑惑之处。
庞德公看了孔明手指所示的地方,说:“曹操对孙子兵法的注解尚浅,曹操自己讲,吾观兵书战策甚多,唯孙武所著甚深。依老朽看,曹操的注解远远在孙子兵法以下,老朽本不想对此畅所欲言,既然你从老远而来,老朽就笼统讲几句。”
他在略略讲解了孔明的疑惑之后,笼统地谈起了用兵之道:“盖古今之战,莫过如步战、骑战、车战、舟战、昼战、夜战、晴战、雨战、实战、虚战……不可胜数。夫战,贵在谋功,以自己之阳谋攻破敌人之阴谋。”
诸葛亮说:“谋略之成功贵在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中,人和最重要,和谐之军离不开主帅、将军和兵卒。”
庞德公问:“主帅,将军和兵卒之中,谁更重要?”
诸葛亮回答:“主帅最重要,主帅犹如三军之脑,将军是身体,兵卒犹如脚足,但人不能没有脚,因此,主帅无论如何重要,也要善待兵卒。”
庞德公问:“何为主帅?”
孔明回答:“施展兵法谋略,统领三军之人为主帅。”
庞德公说:“兵法谋略的定义甚广,阵法也是兵法,你可知天阵、地阵、人阵?”
诸葛亮谦逊地说:“这倒是知之不多,请庞德公赐教!”
庞德公说:“依照日月星辰在三军前后左右的方位来布阵,此阵为天阵;利用山水等地形来布阵,此阵为地阵。根据战车、骑兵的分布来布阵,此阵为人阵。”
诸葛亮点点头,说:“嗯,这很重要。”
庞德公说:“天阵属于上古传说,地阵和人阵倒是事实,人阵之中有八卦阵,此阵乃是顶端阵法。”
诸葛亮闻言一喜,他正想了解八卦阵,便急切地问:“何谓八卦阵?”
庞德公回答:“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阵是由太极图衍生出来的阵法,为战国时期孙膑首创,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列为阵势。从东面的生门攻入,往西南方的休门杀出,则可破此阵。”
诸葛亮问:“公为何如此了解此阵,可有此阵图谱?”
庞德公说:“多年前,我从一位老道长那里了解到此阵,我手头没有现成的八卦阵图谱,不过,我凭记忆可以为你画一幅草图。”
于是,他铺纸提笔,在纸上粗略勾勒出八卦阵的草图,交给诸葛亮,说:“此为草图,非规范图本,你日后参照各代兵家,阴阳家之理论,慢慢揣摩八卦阵的精要,完善此图。”
诸葛亮拿到草图,万分感动,告别庞德公,回到隆中草庐,把自己关在书房内,翻出自己所藏的杂书:如《鬼谷战策》、《易经》、《八卦相旺》、《黄帝八阵兵法图》;又如《甘石星经》、《大战奇观》、《奇门遁甲》等等,参照它们,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苦心研究,终于画出完整的八卦阵的精美图。
之后,他拿着此图,到了草庐外的竹林中,从地上拾起无数石块,把它们当成士兵,摆成八卦阵的形状,这样或者那样地移动石块,演练着石兵,竹林中战气如云,纷纭而起。
恰好,司马徽在这天到诸葛草庐拜访。
司马徽,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被世人称为水镜先生,隐居在襄阳西南百里之外。
他进入草庐中,见到了孔明的弟弟诸葛均,诸葛均把他引到竹林中来。
司马徽垂垂老矣,把诸葛亮当成小友,一入林中,一阵风吹过,战烟纷飞,只见怪石嵯峨,如剑如戈,重叠如峰,竹林如涛,哗哗乱响,他大惊失色:“林中有埋伏,吾中计矣。”
忽然,风停林静,他再一凝视,看见诸葛亮正以石块为兵,摆成战阵,方才所谓的战烟乃是竹林中的紫气所致,便无比惊诧,问:“孔明,你……你……用石块也能行兵布阵?”
孔明一抬头,见老友司马徽来了,连忙招呼他:“水镜老友,你来得正好,我以石为兵,演练八卦阵,你以为如何?”
司马徽略通兵法,盯着地上的石块排成的八卦阵,观摩了半天,看出了排兵布阵的门道,禁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说:“好,好好,非常好!此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无穷,可比十万精兵。”
诸葛亮哈哈大笑。
司马徽接着说:“若是让士兵代替石块来操练此阵,只怕是一阵摆开,万夫莫能攻之。孔明小友,你将功盖三分国,名成八卦图,如此大才隐伏未出,真乃卧龙也。”
孔明说:“前辈谬夸,谬夸,晚辈的八卦阵还没有达到至善之境,日后尚须完善。”
水镜先生说:“你现在是卧龙,日后就是飞龙在天了,我相信有朝一日,你走出隆中,必能纵横沧海,成就一番伟业。”
于是,就在这一天,诸葛亮的卧龙之名传开了。
司马徽离开诸葛亮之后不久,庞德公聚集荆襄名士,举行酒会,诸葛亮也在邀请之列。
这一日,诸葛亮,司马徽,庞德公,徐庶,石广元,孟公威等人坐在宴席上,在司马徽的推举下,诸葛亮大谈兵法,他先后总结了姜太公兵法,鬼谷子兵法,孙子兵法,一口气从用兵、布阵、将才、兵器到法阵,足足讲了一小时,之后,讲到了自己最近钻研的八卦阵。
荆襄名士们听了,喝彩不断,酒会进入高潮。
庞德公喝得醉醺醺,乘着酒兴,问:“诸葛贤侄,你对当今天下局势持何看法?”
诸葛亮手摇羽扇,侃侃而谈:“当今天下分崩离析,曹操在乱世中出类拔萃,此人自陈留起兵以来,斩黄巾,除豪强,挟天子以令诸侯,杀吕布,斩二袁,占冀州,平幽州,初定北方,得一分天下。”
停顿片刻,他接着说:“孙权在江东继父兄基业。此人外柔内刚,重贤用能,屯田积粮,凭借长江天险,占据六郡八十一州,得一分天下,与曹操分庭抗礼。”
众人听了,连连颔首,意兴盎然,连酒也忘记喝了。
诸葛亮又说:“天下三分,曹操孙权占领二分,唯荆州、益州无主,若有仁德之主,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以天下苍生为念,则一举席卷荆、益二州,那时,内修仁政,外结盟友,抚夷和戎,积兵屯粮,待天下有变,即挥师扭转乾坤,一举兴复汉室,惜乎,此一分天下,尚无明主!”
这番济世高论一出,众人放下酒杯连连鼓掌喝彩。
庞德公离座而起,连连向诸葛亮敬酒三杯,说:“吾隆中诸葛孔明,惊才绝艳,远超天下名士,真乃卧龙也。”
在这次酒会后,诸葛亮的卧龙之名传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