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一句话,冷欣的身体在黑暗中悬空,身下是那群强壮有力的保卫,她声嘶力竭的挣扎,并试图拿到她随身的匕首。
那三个小孩也被带走,他们温顺的毫无挣脱之意,对他们来说地洞的黑暗和体育馆里的黑暗都是一样的。
此时的柯毅一动不动的站在黑暗里,他的腿定在那里不肯迈动。“我的儿子柯哲,外表鲁莽戏谑,内心自私胆怯......”想必那老家伙说的很准确吧。
那群保卫的眼睛似乎早已习惯了黑暗,快速拖着冷欣和那三个孩子来到了体育馆的出口,那里还跪着一个哭泣的男子,他的老父亲就躺在大门的另一侧。
“啊!”一声男人痛苦的喊叫响起,冷欣的匕首深深刺入了一名保卫的后脖颈,她从被高举的空中跌下来,但还没跑几步又被抓住,她跑的意义似乎仅限于她能多活一点时间。
“冷欣!”柯毅的腿终于动了,他在黑暗中寻声向着出口跑,他声喊着,又不断跌倒。
那些蜷缩在各个地方的人仍旧一动不动,成了柯毅一个一个的障碍,即便眼盲的柯毅莽撞的碰到了他们,他们仍旧保持那可怕的沉默,犹如一个个活死人,生怕不合时宜的声响把那群负责清除的保卫招过来。
柯毅终于跑到了出口,但体育馆的大门已经打开,冷欣连同那三个孩子被推了出去,旋即又被迅速关上,冷欣和那三个孩子彻底与这里隔绝,被抛入了绝望。
“那娘们儿杀了我们的人!”一个男人高喊道。
“不能轻易这么饶了她!”又一个人喊道。
门被再一次打开,三个保卫冲了出去,柯哲被剩下的人拦下。他胡乱挥舞起那把铜剑,在黑暗中与那些保卫混战。
柯毅与一个保卫搂抱在一起,他大喊着抱起那人往大门的方向冲,父亲强壮的身体给了他充足的力量。
“砰”的一声,保卫的身体撞开了大门,他和那名保卫倒在门前的地上,只不过保卫给他垫了底。他抬起头,在眼前的黑暗中听到一片哀嚎混战。
“天镜来了,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有人迎面撞倒了柯毅,嚎叫着跑进门里,接着又有急速的脚步声从柯毅身边跑过去。
“冷欣!”柯毅寻着一个女人的叫声跑过去,他一把抱住一个女人身体,那身体无声、僵硬、有力,是置换人。
“柯哲......”躺在黑暗中的冷欣发出微弱的声音。
置换人开始攻击在身后紧抱她的柯毅,柯毅的剑在跑出来的时候丢在了地上,他全靠两手两脚在后面勒住置换人的全身,两人倒在地上,距离冷欣近在咫尺。
“柯哲......”她在坚持呼唤柯毅,“我承认,我喜欢过你这个人渣......”
“冷欣!冷欣!”柯毅边勒着置换人边喊道,对冷欣的那句话他听的真真切切。
置换人挣脱了,冷欣已死,她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像是代替冷欣去往那个仙境般的世界,终于可以不再受人间的苦。
柯毅在黑暗中一下就摸到了冷欣的脸,他抱起她,痛苦又亲昵的抵着她的头。他那么熟悉她身上的香味,感受过她身体的火热,但此刻她的身体在渐渐发凉,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他。
“谢谢你喜欢过我这个人渣!”柯毅痛苦的哀嚎着,“为什么要当好人,这就是当好人的下场!”
丢下冷欣,柯毅四处找他的那把剑,那剑成了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他终于抹黑找到了他的剑,然后小心翼翼的沿着长长的台阶向下走,又碰到了几个尸体,想必是那些孩子的。这时,两个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柯毅在黑暗中抬起他的剑。
那声音很轻柔,很敏捷,没有踩空过一个台阶。
听声到了近前,柯毅在黑暗中挥剑砍下去,但剑砍空了。
柯毅准备再砍,但那两个脚步声根本没有理会他,轻快的从他身边走掉了。是置换人。
柯毅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此刻他有两个选择,要么随时被天镜照射,若走运逃脱,他就加入城市中任何一伙恶劣但逍遥的匪徒。
“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个坏人渣滓,那我就彻底坏给你们看!”
他抬头看看黑暗的天空,根本无法看清有无天镜,这也就意味着随时会有天镜照射,随时会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从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把他咬死或掐死。如此他便可以像冷欣、像大部分人一样进入到那个诱人的世外桃源。
他走到黑暗的马路上,城市一片死寂,看到不到一点亮光,天上乌云遮挡,看不到一丝星光。整个世界犹如创世前,一片黑暗混沌,柯毅只是其中一个孤零零的渺小的存在。
他努力克服着黑暗穿过这个死城的一条条街道,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洒脱,从未有过的自由。
突然,他似乎感到周围比以前亮了一些,抬头看到月亮在厚厚云层的夹缝中探出了一点头。很快,一个片移动的云将它遮挡,恰在柯毅的头顶。天镜还是来了!
柯毅举起了自己的剑,等着片刻之后的杀戮。
他不断变换着接敌的身形,神经紧绷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分钟、两分钟,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他放下了手中的剑,朝着一个方向坚定的前行,他舍弃了原本的两种选择,而是选择了第三种。他要去往那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从黑夜走到黎明,那个半球状的迷人世界越来越越近,这期间天镜数次掠过他的头顶,但都没有出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置换人。回想不久前母亲婚礼上的那次集体杀戮,他只顾逃跑,确实也没见过属于自己的置换人。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再一次成为了例外。
那个球状世界如海市蜃楼一般漂浮在一段距离之外,区别在于你一旦走近,他便是真实的存在。
它既不在城市,也不在旷野,他只在每个人的“特定距离”之外。无论人处在哪里,一旦决定进入它,听从它的召唤,双方便达成了某种神秘的协议,走过那段特定的距离,即可到达那里。
柯毅被一片浓重的迷雾吞并了,他迎着雾继续前行,腿也没入了及膝深的水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黑褐色的崎岖多孔的悬崖。
那悬崖像一面墙一样立着眼前,但却不是不可潘越。柯毅手脚并用,用剑当拐杖继续爬那座悬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柯毅已经爬的腰膝酸软、精疲力尽,心想难道所有到达这里的人都要经过这番身体的苦行,还是说自己又是一个例外?
很突兀的,柯毅越过了那悬崖的顶部边缘,新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他被一片青山绿水环抱。
柯毅的双脚终于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但到目前为止,他看不到这里与人间普通的田野自然又什么区别。
山野之中忽然闪出一条很窄的路,柯毅便沿着这条路一点点向里深入。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想象着那些置换人到此的模样,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那剑此刻是他最大的依靠。
峰回路转,一辆车子向他迎面驶来,拉车的是一头犄角硕大无比的巨鹿,赶车的则是个头发胡须都已灰白的老人,长相并没有什么异域特色,身穿一身怪异且破烂的灰色长袍。
那老者走到柯毅跟前,扭过头看着柯毅,并不说话,那头巨鹿依然脚步从容的向前拉着,与柯毅擦肩而过。
柯毅正盘算着要不要跟他说两句,还想着对方会用什么样的语言。
“啊!那是什么!?”那老者突然开口道,口音、语句、用词与柯毅无异,他用手指着柯毅手中的剑,指甲长的已经弯曲。
柯毅一时不敢回答,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那车上的老者。
“是金属么?是铜么!?”那老者勒住那头巨鹿,惊奇的问道。
“没……没错。”初次跟这个世界的人说话,柯毅竟显得有些紧张。
“你怎么会有金属?你怎么会有铜?”那老者迫不及待的连续发问。
“我身边到处是铜。”
“胡说!”那老者喊道,“上次诛神大战 ,全部的金属都蒸发成了汽,你怎么会有铜?你是夏立人?”
“什么夏立人?”,柯毅顺嘴胡诌,“我是宝马人。”
“宝马人?”那老者对着这个词回味沉思着,“诉我孤陋,从没听说过什么宝马人?马这种东西早已绝迹了,难道你是上古先民的遗存?”
“我只不过是个流浪者,一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柯毅开始胡诌,这也是他十分擅长的。
“你的剑哪儿来的?”那老者急切的问。
“我流浪的时候捡来的。”
“从哪儿捡来的?!”
“有吃的吗?”
那老人急迫的回过身,从身后车厢里巴拉出一条肉干扔给柯毅。
肉干很难啃,但味道还不差,柯毅急切又费力的吃着。
“你打算去哪儿?”那老者问。
柯毅摇摇头。
“上车吧,你愿意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