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小混混之所以叫小混混,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抱有谜之般的自信,否则他们根本混不下去。
就是这种不要脸的劲头,可以让他们从老实人身上尝到点甜头,但对专业人士根本不管用。
柯毅虽然拥有了他老爸强壮浑厚的身躯,但只有勇敢的灵魂才能驱动他。
对方雨点般的拳头过来的时候,柯毅本能的闭上了眼睛,街头打架根本招架不住如此专业的拳头。
最终受罪的还是他老爸身体,进一步坐实了他败家子的名声。
冷欣把柯毅安置在体育馆的某个角落,靠挨打赢得的那一罐黄桃罐头大部分给了那三个看热闹的孩子。
“要不你天天去打。”冷欣说着,将一颗桃子美滋滋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柯毅的嘴肿了起来,自己赢得的罐头却吃不下去。
体育馆的一侧聚集了很多人在听马德彪说单口相声,人民艺术家算在这里接上了地气儿。
“喂!” 冷欣推醒半迷糊状态的柯毅,“给你看样东西。”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笔记薄。
柯毅扭过头,不打算搭理她。
“你爸的日记,想看不?”冷欣将那本子递到柯毅的鼻子尖。
“不看!”柯毅将头扭到另一边。
“这把剑给我看看。”冷欣弓着身子越过柯毅的身体,取过了他身体另一侧的铜剑。
“你爸这笔记上画的这幅图就是这剑上的。不光这,还有剑的图样。”
“这有什么稀奇,剑是他造的,图是他画的。”柯毅闭着眼睛接话道
“关键是这本是日记,上面有你爸所有的秘密。”冷欣笑着说,“想不想看看你爸怎么评价你的?”
柯毅闭眼躺着还是没有动静,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一把夺过那本子。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笔记薄,日记不是天天记,但所跨的时间有几年时间,发生的某些事、心里想的某些事都在上面。
柯毅很认真的一页页的翻,天色将晚,体育馆里渐渐变暗,柯毅的眼睛却来了兴致。
“我的儿子在淹死她妹妹时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独自又玩了很久,他只有五岁,可却那么冷血,像上天派来的那个使者,一步步计划着使我孤独一人的计划……”
“我努力想使我的儿子摆脱犯罪的纠缠,可无论我怎么使劲拉他,他都不可避免的陷入犯罪的漩涡,他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变得越来越像个魔鬼……”
“我出生不久便成了孤儿,生来孤独,因此我更期望有个完整的有人气的家,但我的孩子自相残杀,我的妻子离我而去,我工作那么认真,对家庭那么尽责,最后得到的却是妻离子散的下场,我深深怀疑我被诅咒了……”
“最近总有个声音在睡梦中在我耳边轻轻的告诫,他说‘你孤独而强大,你孤独而强大’,我讨厌孤独,更不想强大,老天你为什么这么惩罚我,我只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和一个正常的儿子……”
“我儿子柯哲,外表鲁莽戏谑,内心自私胆怯,他的鲁莽正是胆怯的体现,因为勇者总是谦卑的。他身上没有一点像我,难道是我的教育有问题?天呐,我是多么痛恨他,甚至想亲手杀了他……”
“我必须给自己和儿子造一个监牢,我们宁可独自忍受孤独的煎熬,也不愿世界上的其他人因我们而受苦受罪……”
“我从不记得我写过那些字,画过那些画,可当我从睡梦中醒来,那些文字和图形就记在我的日记本上了,这可能是个灵异事件,但我却毫不犹豫的听从了它的召唤,我要开始按照它给的样子铸剑了,这或许是种救赎,天上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用一种我想要的方式偿还我今日的付出……”
柯毅翻到了他父亲所说的灵异事件所形成的那页纸,除了剑的图样和那个简洁的几何图形,上面还写着三个字:止暴者。
另外铜剑图样的一侧还写了一串小篆文,应是剑名,冷欣艰难的把它们认了出来:散行、白光、陵替、大芦、裂云、魔尾、青绽。
也就是一共有七把剑,一把还未铸成,一把不知去向。
“反正有些神秘。”冷欣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能仅仅用爱好解释,另外你们父子灵肉位移又怎么解释?大概你父亲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了吧。”
“另外一个地方?”柯毅追问。
“一个需要交差的地方,说不定就是外面那个世界。”冷欣用手向外指了指,“有个神秘的力量安排你老爸铸剑,然后取走了你爸的灵魂。”
“嗯,我也一直在怀疑。天镜在把地球上的人往那个世界里面赶,而那个老家伙却独自灵魂消失,把肉体留给了我。他就比别人高级不用置换?而且他任务还没完成,难怪他让我替他完成……难道他现在真在那个世界里?”
“哎呀,一头雾水,不过在你爸看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这不科学啊?都很他妈邪门儿,可那老家伙就信了这邪了。”
“这些天邪门的东西还少吗?大街上那些随处乱丢的尸体,我看着想死的心都有!”
柯毅盯着冷欣,很长时间没说话,看的冷欣直发毛。
“干嘛?”冷欣问。
“能不能说说你的故事,你的真实来历,我想知道我的初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否则我死不瞑目。”
“一个孤儿有什么好讲的。”
“说说嘛!”
“该说的都给你说了,不该说的你也不必问!”
“就说说嘛!”柯毅有点死皮赖脸。
“滚蛋!”
“我其实是看到老大那样对你,才喜欢上你的。”柯毅突然说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他妈恶心了!”
尽管冷欣看惯了柯毅那张苍老的脸,但还是无法完全把他当柯哲对待,有时候柯毅说出的话会让她起鸡皮疙瘩。
“真的。你身上有种……怎么说呢,有种反叛精神,我很喜欢这股劲儿。”
“我那不是反叛,是报仇,我当初入伙儿可是冲着你来的,谁想到你个怂包居然被他截胡。”
“我们两个其实很像。”
“滚一边儿去,我能像你?!”
“你真和我爸一样认为我天生就是个罪犯?”
“混蛋有很多种,你就是那种天生的。”
“这么瞧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跟我待在一块儿?”
“谁非得跟你待在一块儿了。”冷欣挥手打了柯毅的肩膀一下,“你滚一边儿去!带着这三个孩子。”
“为什么我要带着这些孩子,你不怕我把他们给吃了?”
“父债子还!你不管谁管?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说着冷欣站起身,拿起随身带着的背包大步走到体育馆的另一个角落。
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远去的冷欣,又回头看看柯毅。
“看什么看,找你们的妈去!”
几个孩子随即惊慌的又去寻找冷欣。
柯毅有时候实在摸不清冷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了替父报仇她选择了一个很复杂、很不确定的方式,甚至被迫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恋爱。
如果计划得逞,先前的那种亲昵便会在复仇之时突然变得冷若冰霜,这是多有城府和心机的女人才能干的事啊,冷欣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德彪也不再讲相声,一群落寞的人各自退缩到自己选定的角落,庆幸自己又比别人多活了一天。
在体育馆的看台高处,来回巡视的是那些拳击队保卫,他们就像是王成阳豢养的狗,而体育馆中间的这些人就是被他养的羊,从这一点看王成阳这个成功学大师果然成功了。
这破地方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明天他们得去干最下贱的活儿,就是去‘采集’,随时有丧命的风险,这就成了替人卖命。
虽然集体协作降低了风险,但给那个大忽悠王成阳打工,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柯毅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想着想着,柯毅渐渐睡着了,四周一片寂静黑暗,但在浅睡之时能隐约听见体育馆外汽车的轰鸣声以及人兴奋的喊叫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把柯毅吵醒了,昏暗中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有些人被强制性的带走了,是老人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接着那声音被一个手掌给堵住了。
看来他们在清理了,把没用的人清除出去。
“别抓我爸,我给你们干活!加倍干活!再留他几天吧。”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和男人痛苦的哀嚎声。
每个人都听的很真切,嘈杂声持续了很长时间,但这里人的集体失语,自顾待在自己的角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住手!”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振聋发聩,是冷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