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到拍卖会的可能性,我突然坐起来,随后因为未来要面临的可能的困难太多,以及现在的种种困境需要解决,这些问题才缠绕着我,我又很快坐下了。
如果有人敢于窥视这样的我,他会看到一种如丧考妣的表情。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让人如同打了肾上腺素般兴奋,然而激情猝然消散,就是会有浓重的失落感,浓重到什么事都不想做。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所欲为而不可得者,让人登上很高的地方并让他适应以后再放回原地,失落感逐渐放大,逐渐让人心底惆怅,无心做事。
我觉得前世的作家,或者说是创意工作者都会遇到这种感觉,当然我强调的是后者,毕竟在我看来,他们创作的原动力来自于可能瞬息而逝的灵感。有了灵感当然才思泉涌。
作家凭着自己的灵感,集中精神,执笔挥毫,写出动人心弦的锦绣文章,这是经典的产生;创意工作者凭着自己的灵感,投身码字,才思泉涌,写出精彩绝伦的文案,这是印象的产生。
有这样的成就是他们所希望的,也是他们的工作对于他们的精神意义。
不过很显然,我肯定没有这两个工作条件和经历人都在明朝...作家那不是一般的少,后者根本不存在...
却压上了他们的烦恼,那么我现在的状态就可以用自闭来形容了。
半个小时后,赶来的骆养性对这个把头埋在大腿中间的自闭的皇帝表示奇怪。
搞什么这是,陛下刚刚不还跟军汉们喊话说要一同匡扶起大明江山,共同守护自己的命运的吗?现在您老人家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在这蹲着了?
于是本着保卫皇帝陛下的名义,骆养性试着走上前来,说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我没反应,你看不出来吗?当初吹的牛逼哄哄的,现在怎么兑现还没出路,朕犯愁都快折腾出抑郁症了,懂?
骆养性不懂,于是干脆逐渐上手,拍拍我的后背,重复上述那句话。
这下说什么都不能不理了。然而我这么说道:“别理朕,朕只想静静!”
骆养性这时却夸张的说道:“什么?陛下您刚刚说想静静?难不成您是看上了小女阿静?小女年方二九,这是好事啊!那臣在等您回到宫里以后臣回家里张罗一下?”
我哭笑不得,这脸是绷不住了,还真扯到历史人物了?这叫静静的还年方十八?想想后宫里面都是快三十的老姑娘...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也不能想!
然后我转头说道:“太如你刚刚说你家闺女有叫静静的?我真的和令爱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你误会了!还有太如你卖闺女卖的这么积极是怎么回事?”
“真的有,臣不敢欺瞒皇上,这也没好处对吧?再说了,这怎么能说是卖呢?让小女入天家为妃怎能说是卖呢?”
这骆养性真真欠揍!一定要追最后那句话没完了?到底是官场老油条,连吹水都一套一套的...脸皮够厚的哈?
说起来当初是我让骆养性在我面前特许随意说话,可以不负冒犯最高领导人的直接和连带责任,除了拉拢人的初衷,也有一种单纯想找人聊,现在想想这事办的...
“不不不,还是算了,朕还不想叫你老丈...说起来你又怎么过来的?”
哦,那可真是太让人遗憾了。然而骆养性如实回答:“是这样的,微臣一直在马车外边,也等不到陛下的命令,臣惶恐,因为保证陛下身体正常,臣就直接进来了。不觉是否冒犯了皇上,有罪,臣只管受罚就是!”
“先问件事啊,皇极殿那边怎么样了?”
骆养性说道:“刚刚有总旗回报,皇极殿中监国已经宣布退朝,孙传庭案等到陛下您回宫以后再行审理。陛下您刚刚怎么了?”
“朕没事的,孙传庭没事,则大明还有口气喘。刚才朕就是在发愁银两的问题。说到底,大明变成现在这样,”朕觉得应该都是一个钱字!”
骆养性笑嘻嘻地说道:“陛下,现在是没钱调度了吗?难道是上一次抄陈阁老的家的钱花光了?”
“上次抄家顶个屁的用处!光发饷这一块,一个月就要十万多,还没说直隶地区其他地方的赈灾,哪哪都需要银子!朕的内帑都快空了!国库就更不用说!如果再没钱,到时候朕估计得学隋唐天子,带着手底下的流民去逐食,话说的好听,还不就是讨饭!”
话说到这里,情绪激动,完全不像个自闭的...
“陛下,臣虽久掌卫权,但也是看过大明律的,大明律有书此项:官员贪污六十两银以上者刑剥皮实草...要是缺钱了直接找人判刑抄家就是,天底下多的是想来当官的读书人。”
这个解释好,众所周知,升官发财的路子都在刑法....不不不是在大明律写着呢!
然而这句话由你骆养性说出来就有点清扫政敌的意味...
“呵呵,太如你也别装清高,你自己想想你干的这十几年,弄的钱够多少次剥皮实草了?”
看骆养性浑身一怔,我仍然从容地说道:“太如你也别慌,人呐总有追求富贵生活的欲望,大明这点确实做的不厚道,俸禄低了点,人想贪墨来饱腹,这也正常。”
这算是对骆养性的安慰,有了这句话他就会更加安心的办事而不必担心是会受到猜忌。
事实上骆养性在崇祯十六年的辞职,就是因为经查明他存在巨额贪腐,而被引咎辞职。
然而下一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却是一个办事少贪墨多的混蛋...还不如骆养性这个愿意做事的...
虽然说后世也有勤勉做事然而存在贪腐的官员会被双规,但下场往往比那些渎职且贪腐的好得多,复职的都有...
毕竟连蹲监狱里的囚犯都知道改造态度决定关押时间的长短...
“不过抄家本身是一个竭泽而渔的做法,那是不能长久的,关键是要确定哪里银子最多,然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银子来,比如说制造出新奇玩意儿什么的,然后放到江南去试点经营开卖,自有识货的商人发现价值,然后我把这玩意拿去给他承包,我们就可以坐在衙门数银子了!”
“圣明不过陛下!”骆养性赞叹到,也对皇帝的改变表示确定。
想当初皇帝面对缺钱,要么就是朝农民加征农业税来补亏空,这个还是从文官的普遍建议中最终确定开始的。三饷摊派就是这么来的,然后李自成在短短两个月随随便便就聚集起几万吃不上饭的亡命徒前来祸害大明;要么就是找大臣们公开借钱,还找了个实际根本交不了钱的李国臣做代理,结果大臣开始哭穷,个个说自己是出身贫寒,家里没钱...有的说愿意拿自己的地契抵押,实际上可能拿的是佃农的地契...
总之一个比一个麻烦,一个比一个像昏招,然而讽刺的是,后来很多官员给他陈述现有情况,却没有解决方法....
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皇上似乎有解决方法了,那我先听听?
至于文官为何要增加农业税,这还得从张居正时代说起,张居正时代农业税是不怎么重的,当时张居正为了鼓励农民种地,减轻农民的负担。于是他大力对江南地区征税,由于江南地区不种地,多以工商业为主,所以沉重的商业税,让江南地区的富商和朝廷官员苦不堪言。为啥朝廷官员也苦不堪言,那是因为明代大多数官员都是来自江南地区,他们和江南富商在某种情况下结成了利益同盟,官员为江南商人谋福利,商人们有了收益就孝敬朝廷官员。
不过张居正也是有着工作疏漏的地方,比如说他没有注意因地制宜。事实上,如果是在粮食生产粮食的地方征收以粮食,在商业化程度较为发达的地方征收以银两,这个是可以的。
这就是张居正经济改革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
尽管如此张居正改革还是很成功的,不然大明撑不到现在。
因为小冰河期从隆庆末年就开始了,农民起义的原始诱因已经浮现。张居正则给到了一个强心剂,让农民感到了政府的温暖,愿意继续跟着大明的破船走。
可是张居正的上台,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因为张居正知道明朝时期尽管工商业发达,但是依然以农业为主,农业才是根本,所以张居正宁愿牺牲江南士族和官员的利益,也要保住农民的利益,所以张居正时代,国库是真的有钱,农民根本没有起义的念头,据说张居正死后十几年,国库里的粮食都放的发霉了,万历问这是怎么回事,下属回答道,“这都是张首辅(张居正)时期的功劳”可见那时候的国库有多的丰盈。
后来到了崇祯上台后,崇祯听从了官员们的建议,开始将杠杆向江南地区倾斜,改征收农业税,开始还少,随着后金军队的出兵越来越频繁,打仗需要的钱也来越多,于是加税越来越重,终于农民受不了,起义造反,最后实在没办法的崇祯竟然向官员们借钱,结果平日里慷慨激昂的明朝官员个个哭穷,不是这家病了,就是那家死了人。反正就俩字“没钱”。
这是草民命运的不幸,也是大明国运的悲歌。
为了钱啊,你们是可以不顾国家利益,全然不顾只有大明才能给你这么多的特殊权益。
晋商是一个,那些搞国际关系的是一个,还有海盗....
所以呢?管我鸟事?
我要的只是你的钱。
骆养性正在郑重其事的听着,毕竟他刚刚经历过可能会危及他性命的大罪的特赦....
“朕有一个让大臣们都说不出反对理由的想法!”这个时候我面带狡黠的说道:“朕跟京城的老百姓哭穷!顺便卖宫里面的小玩意儿!”
“什么!陛下乃一国天子,皇家威仪乃是第一要务呀!您这样不得被先帝....”
“皇家威仪乃是第一要务,笑话,百姓的安居乐业才是大明皇帝做事第一要务!说到皇家威仪,正跟你说一段宫中秘辛,太祖高皇帝当初给个叫刘德的地主放牛,后来吃不上饭去皇觉寺当和尚,再后来就出门讨饭了!说起来讨饭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太祖高皇帝那个时候哪来的什么皇家威仪?不都是从老百姓出来的?现在大米有难,如果朕不能让大明的百姓走向安居乐业,朕宁愿跟当初太祖高皇帝一样,重走义军造反的道路,再干十六年!让不臣者湮没在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况且我说过一直都讨饭?不还是为了弄钱?见一面英明神武的皇上还能有小礼品拿,不过要捐点小款而已!权当买门票了!”
行吧,行吧,你的厚脸皮,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骆养性这样想到。
“那么新军怎么办?这个新军需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出来用呢?”骆养性问道。
“这个我自会找时间通知你,你不用担心。这样,晚上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准备哭穷事宜!”
.....还要哭穷啊...
算了,比起征三饷,这算是比较靠谱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