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十来片树叶从慕凌雪身旁坠落，连数十米外的慕云都是一惊，大着胆子微微抬头，朝慕凌雪投来稍显同情的目光。

“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一道巨雷在脑中轰得炸开，血液呼呼地从脑中窜向心脏，慕凌雪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似被鞭子狠狠一抽，慕凌雪浑身一软，双掌着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颗石子咯的掌心生痛，娇嫩的小手立刻多了几条红印。只觉胳膊软塌塌的，连骨头都绵软无比，触电般急速颤抖着。

自知失仪，慕凌雪不等擦拭去掌心的泥土，便立即恢复刚才的礼仪姿势。

又一道炸雷紧接着传来，“抬头！”慕黎厉声命令道。

脑中混沌一片，神志仿佛漂浮的水汽还无法凝集，只能机械地顺从着命令，慕凌雪用力咬了咬嘴唇，眨了眨修长的睫毛，仿佛是要面对一头凶神恶煞的怪兽，抖抖索索着将目光稍稍上移。

“咔！”在目光与慕黎相交的刹那，慕凌雪的喉咙蓦然一紧，好像被一把大手用力捏住，心脏刹那间停止了跳动，本已苍白的脸庞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如白蜡般刺眼瘆人。

那目光仿佛两道熊熊火焰，却又极其冰冷，如蛇一样将慕凌雪紧紧缠住，根本无法呼吸。又如两把削铜剁铁的利剑，直直刺入了慕凌雪的心中，随后爪子般向外一拨，似是要将其中的秘密尽数洞察。

心猛地一揪，撕裂般的痛感一下一下地传来，像是撕着纸张那般迅猛。

在这般威厉下，慕凌雪所有的抵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阵微风拂过，送来沁人心脾的凉爽，但对慕凌雪来说却好似那冬日的凛冽寒风，直吹得手脚冰冷发麻。

喉咙堵堵的，慕凌雪不由轻启嘴唇，好像是要说些什么。

这目光仿佛有一种诡诞的魔力，只要受者与它对视，便会如被塞壬女妖的歌声吸引的水手般无法自拔，任它在心中横冲直撞，搅得一片狼藉，朝着崩溃的边缘缓缓前行。

小时候，每次偷偷跑出去玩后，只要被慕黎狠狠一瞪，不需后者开口，怯弱的慕凌雪就会全盘托出。

但这次，她却没有。

“不行，不行……”一股声音突然从内心深处传来，虽然微弱，但却极其坚决。几丝不知其源的勇气忽然集聚起来，在那心中的封密之处建立一道屏障，似那厚阔的水坝，将洪水一般的凶煞目光挡在外面。

“你说的对，”慕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嘴角同时勾起一丝冷酷的狞笑，眼珠一勃，“是那个瞳系。”明显加重了最后两字的语气。

在这般步步紧逼下，慕凌雪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丢入冰河，寒气透彻骨髓，“咔咔——”已是摇摇欲坠的屏障上蓦然冒出几条裂纹，“哗啦！”大块的裂块紧接着朝外一凸，几股水柱从缝隙里呲出，似是下一秒，洪水便要决堤而出！

指甲狠狠抠着手背，牙尖咬着舌头，慕凌雪生生地将挤在喉中的话语压了下去。好比蝼蚁面对巨兽，稍稍抬头面对慕黎，屈从的目光中竟有几丝缥缈的反抗之意，亦有那螳臂当车般的决绝！

就这么对视了约半分钟，慕黎紧着眉头向椅背一靠，发出一声沉闷的鼻息，一句话也没有说，手掌一挥关掉了屏幕。

“噗啊——”吐出胸中憋闷的一口气，而这正是整副身躯的力量之源，如同变形金刚被取走了胸口的能源块，全身突然间似棉花般松软。

我刚才……在做什么？

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盲目无边的后怕瞬间湮灭了虚幻的勇气。

如同被人闷头一棒，慕凌雪只觉天旋地转，整个身子朝前一倾，双膝磕在地上，小腿紧接着向外一翻，以鸭子坐的坐姿坐在了地上。

可脑中的神经却还紧紧地挤在一起，犹如上紧了发条，额心传来一阵阵刺痛，似是被老鼠撕咬着。左手扶住地面，右手轻轻捏着洁白的额头，慕凌雪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似一张白纸，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踉踉跄跄地朝着一旁的木椅走去，指尖刚刚触碰到扶手，双腿便像狂风中的芦苇般忽的一弯，慕凌雪顺势一倒，瘫在椅中。

双手抱住胳膊上下滑动着，只觉皮肤如冰块般寒冷，慕凌雪随后双掌合拢罩在嘴上，哈着气不停地揉搓着木头般僵硬的手指。

捂着脸庞，手掌极冰的寒意让慕凌雪清醒了不少。

她怎会不记得凌锋？这位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男生，只要稍稍提起，便会立刻清晰地蹦现在眼前。

参观学院那天，慕凌雪并没有对凌锋产生多少印象，只是当成普通同学看待，但自从凌锋出手相助的那刻起，就似乎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若论相貌，凌锋还算不上出类拔萃；若说出身，穿着简朴的他也不像大户人家；若说灵界最看重的实力——灵源，他亦是没有。

那为什么……

一个仅仅见了几面的人，竟能让自己忤逆父亲的意愿！

慕凌雪始终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但她深知如果逾越了族规，无论是她还是凌锋，都会遭到无尽的惩罚。

借着学院与它院活动来认识高级势力家族为由才得以逃离慕族，只为换取这4年的自由，却又时刻被慕云跟踪。对别人而言唾手可得的自由，自己就这么难得到吗？

一阵钻心的疼痛在手掌上跳动，慕凌雪柳眉轻皱，手背一侧，道道鲜红的半月形的指甲印记清晰可见。

定定地看了几秒，慕凌雪秀雅的面庞上露出一股怜惜之意，取出一小瓶药膏，挨个挤在伤口上，轻轻地涂搓起来。

火燎般的刺痛依次传来，似是一把剑将手掌刺穿，慕凌雪倒吸了口凉气，凄白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可她宁可昏迷在这疼痛中，再也不醒过来！

“小姐，”看着楚楚可怜的慕凌雪，此刻向来刚毅耿直的慕云都是有些心软，稍稍软了点语气，“老爷也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