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今天雪后初晴,气温骤降下来,便是裹着厚厚绒衣都仍然是觉得有点冷意,不过东南西北四城每处都是洋溢着欢乐气氛。
西南两边,坊市热闹非凡,街上行人或闲游或走亲访友,孩童手里提着家里长辈给的红包在彼此炫耀呢,还有许多都是在奔跑,欢喜得不行。
而在东北两处,虽然热闹不比其余两处,但人却是不少。特别是东城,因为官邸众多,所有互为拜访的人就更加的多,或车马,或坐轿,皆是仆役大批,来来往往。
司法衙从事宋扶忆的府邸今天也是人来人往。谁都知道,这位年纪尚且不足二十的年轻大人大好前程已经是肉眼可见,特别是其人精明,现在打好关系了以后也好求人啊。
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客几乎没谁这个时候不给宋扶忆面子,这位可是孔公都欣赏的年轻后辈,而且的确是有大才,说不定以后就能拜相封侯啊。
如此繁忙时刻,宋府仆役个个小心翼翼,来的客人可都是城中城外的大人物,需小心侍候,不过大家虽然累可也觉得自豪。
你们这帮人豪华富贵又如何,此时前来还不是为了和咱们老爷交好的。宋扶忆在主厅接见如其外五曹衙门从事,参军这等级别的人物,以及一些幽州名宿,其余人他就吩咐让红花,绿水好生招待,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待人接物果真是最累人的,绕是宋扶忆这样能接连数日不睡处理公务的人这才过了第一天就已是感觉到了疲惫。
直到入夜时候,宋扶忆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白马书院的大子崔苏,临走前崔苏特意言明说是元宵佳节请宋扶忆参加孔公元宵宴。
崔苏轻轻说道:“宋郎,到那天可提前出发。实话说,书院里有人对你一直抱有敌意,若是去晚了恐怕会有琐事耽误了。”
宋扶忆领悟,致谢:“宋谨记,多谢崔郎提醒。”
崔苏离去,宋扶忆双手插袖,内里穿着的绒衣温度尚可。崔苏说的白马书院中有人对自己有敌意,大概也就是长弓陵,龙天几人罢了,无惧。
只是,的确得提前去,孔公宴会若迟到可就不好了。
突然,江流从府前左边的那条大道骑马而来,看见宋扶忆立刻下马,道:“宋大人,将军原定后日出发却突然得到京中来信,于刚才已是匆匆出城。出城后特意令我来告知大人一声。”
宋扶忆大惊,宇文为何如此匆忙,说好的明日为他辞行。忙问:“宇文可说什么了?”
江流答道:“将军说——再见盛京。”
宋扶忆站立于此,足足沉默了数个呼吸时间,江流在侧,等他回过神来时心底默默说了个字。
“好”
“江兄,既然宇文已走,你何时归营?”
“大人,江流和家中父母已有一年未见,他们很是思念,将军大德,临走前特意多给了我几天假,过了元宵再回去。”
宋扶忆歪了歪脑袋,脸上有点埋怨的表情,道:“江兄,你我是朋友,私底下不必大人大人的叫,如果你不怪我充大,唤我宋郎或许宋兄即可。”
江流有些纠结,不过他也是个爽性汉子,犹豫了刹那就答应了宋扶忆这话,“宋郎仁德。”
宋扶忆握住江流之手,哈哈大笑:“什么仁德不仁德,既然是我朋友,今日就别回去了,和我作伴饮酒吃菜。魏练回了奉县,还把宋夏带了回去,高庄那家伙肯定又是去了白雪楼潇洒,此刻家中,我都难找个说话的人了。”
不由江流说话,宋扶忆就是拉着他进了府,红花绿水重新上了新菜老酒。两人相对席坐,红花倒酒,绿水温酒。
“江兄请”
“宋郎请”
两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江流是州城人士,自小在城中长大,家中也算有点资产,不过并无骄奢之心,反而谦恭,也从未染上恶习,素来自清,不屑与那些恶俗之人同流合污,今日之酒算是二十三年来江流觉得最痛快的了。
席上,宋扶忆夹了块鲜嫩鱼肉送入口中,鱼鲜有弹性,很是美味,咽下之后宋扶忆突然问道:“元宵那日我有个宴会,好像是说去的除了诸多大人,名宿,也有幽州的年轻俊彦。江兄如此年少有为应该也得到邀请了的,到时可否愿和我同往。”
江流停下手中的箸,举杯饮完杯中酒,叹了口气,道:“宋郎说的应该是孔公的元宵宴吧。”
“不错,为何刚才江兄叹气啊?”
江流站起身来,指了指腰上挂着的拇指大小铜鱼,道:“若是以前自然能得邀请,不过今年我受了这西大营的铜鱼,其余人便已不再认为我江流属幽州一列了。所以,未得邀请。”
宋扶忆讶异,“这是为何?”
江流重回座位,道:“宋郎在幽州多久了?”
“快九年了吧,不过前七年都不过是在平节县那小小地方蜗居而已。”
“嗯,不过宋郎来州城已有一年多时间应该感受得到幽州无论是军方还是文臣都很排外吧,尤其对驻扎在幽州的西大营更是有着极大敌意,因为西大营的存在令他们失去了许多钱财以及权利。”江流再饮一杯酒。
“当日在蒙山遭遇那位幽州将军之子时那位中间说的句话字字在心啊,不耻,这次回来,以前还有的朋友已是与我恩断义绝咯。”
宋扶忆急忙起身走到席前,朝江流行揖,道:“原是我害了江兄,实在愧疚。”
江流见宋扶忆如此郑重匆忙站起来,道:“宋郎不必自责,此乃江流自愿而已。幽州自闭排外,江流继续在内不过混日子,难有作为,这样实在不甘。宋郎替我谋划如今前程,我感激还来不及。至于那些所谓朋友,既然不知我心意,不来往也并无甚可惜的。”
两人又同坐下,宋扶忆说道:“话虽如此,可我的确难辞其咎。不过这些人该知西大营乃是国之重兵,交好才是远道。如今竟因利益失损而交恶,如此小家子气,幽州难以在九州中出彩啊。”
“这样,待元宵宴时,江兄和我同去,到时我倒要看看,有谁有胆子不让你我入内。”
江流急忙推脱,却宋扶忆立刻拦住了他,“江兄,不许推诿扯皮,你这样的俊彦该是幽州骄傲,竟有人说是羞耻,实在是天理难容。宋扶忆官虽小,可说话的声音也能让那些鼠目寸光之人听则耳鸣。”
江流再不拒绝应下了。
声乐阵阵,虽无美姬,可红花执壶倒酒,绿水温酒煮酒,也算美景。这些时日的州城大抵都是这番模样,纸醉金迷,箫笙瑟瑟,好不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