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小雨润如酥,奈何行人欲断魂。
宋扶忆与邱少全路过行邢台时候,触目惊心,皆是尸首不全,而且因为这些人乃是被判上乱军名号所以根本无人敢前来收尸,尸体在雨水当中浸泡,周围有着大约百名惊鸿营甲士。
离着这边不远的高矮宅子都紧闭大门,不敢冒头,这些时日城中百姓已经大多胆裂,毕竟幽州已经多年没见战火,他们同样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惊恐的风声中,两人行走的脚步声十分震人,有人远远看见这两个人都躲避不及,而街上巡逻甲士因为得到宇文敬的吩咐从未对两人有过盘问。
行走至东街,再继续往里走,忽而安宁郡王王府浮现在眼前,占地极广,金碧辉煌。可惜,现在王府素白高高挂,另外这座郡王建制的府邸以后恐怕都只是消散成烟了,毕竟按照汤朝宗法制,爵位继承需要降级,也就说以后安宁郡王子嗣至多成为从二品的郡公,多年以后,维持开国男爵位便不再降级。
不过这些与两人都不相关,郡王府外重兵把守,外人无果毅都尉宇文敬手令或是刺史府颁发的出入令,近则缉拿。
“真是可叹,一朝富贵付与秋风扫落叶”宋扶忆感慨道,而在旁的邱少全听见这话神色不易察觉的跳动一下,悲从眼中来。
邱少全摇头晃去这些胡思乱想,说道:“咱们走吧,办事要紧。”
出了东街径直往西街而去,路上有衙役甲士冲进各处地方缉拿犯人,有人高喊冤枉,有人疯狂,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大仇得保的畅快。
如今城中可谓草木皆兵,稍有不慎就得死,毕竟朝廷堂堂正二品郡王竟然死于暗杀,而且凶手便是在郡王府堂而皇之地行凶,这是对朝廷极大的侮辱。
“少全,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人就是被仇家趁着这个机会算计的呢?”
邱少全嗯了声,说道:“昭县虽仅是下县,可因为安宁郡王缘故影响力颇大,而处于郡王府范围内的人,自然难免会有些气傲,得罪人难以避免。以前郡王在的时候那些人招惹的对手自然不敢乱来,现在郡王死在了郡王府,可以说昭县本地人嫌疑最大,如此以来人家绝对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
“宇文敬能容得下他们这般胡来?”宋扶忆见过宇文敬一面便知道,此人性格当不屑于行此种事情。
对于宋扶忆这样的话,邱少全轻轻笑起,道:“扶忆你以前从未涉足官场,难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宇文敬作为背景深厚的实权都尉,可也不敢彻底剥了那些人的面子。或许那些人在宇文敬看来不值一提,可扶忆你真以为那些人真敢在这个时候动郡王府的人?”
宋扶忆两世为人,所以此世可谓天资聪颖,稍微想想便清楚邱少全话里意思,这是有端坐高台的人意图蚕食安宁郡王的财富。
“扶忆,我知你以后必定是飞黄腾达,可少全必须告诉你,如果真的站到了天子身侧,紧随天子,且牢记常犯傻。”
邱少全神色严肃,宋扶忆停下匆匆脚步,邱少全重重拍了几下宋扶忆肩膀,笑喊:“走吧”
今日之话,救了宋扶忆许多次。
西街乃是城中平头百姓的聚居地,房子低矮占多数,偶尔冒出些突出的。同样,因为西街人多,人鱼混杂凶手藏匿于其中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兵力最多,另外昭县的三班衙役超过三分之二都抽调到了此处,挨家挨户的搜。
有宇文敬的羽令,两人可谓是畅通无阻,越往里走,屋子越接壤得厉害,等再行走了几十步两人都赞叹于如此狭小地方竟住了如此多之人。
如同迷宫般的地方,两人刚刚跨进这西街最内层巷道时候前后突然出现了两人堵住出入口,即将被小雨打湿衣裳的宋扶忆心头警惕不已,出现的这两人看似寻常庄稼汉子模样,可稍微仔细看其步伐听其气息便可知乃是习武高手,另外宋扶忆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少全,待会我拖住两人,你趁机走。”话虽如此说,可宋扶忆不敢保证待会儿能否护住邱少全。
行走的两人,从腰后抽出两把短刀,目露凶光。
抓住邱少全手臂宋扶忆急奔向左,眼前这两人论武功仅差自己几分且手中持刀,宋扶忆自然不敢托大,先出手打退一人让邱少全有机会脱身再说。
另两人速度激增,将雨珠彻彻底底的甩在了身后形成大雨斜如线的景观。
双手持刀,刀光似寒冰,将雨珠都划破。
巷道本就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人横摆手肘刀刃置于胸前,眼下除非宋扶忆能飞否则必定被拦腰斩断,可高达近三丈的巷道石壁在雨水打湿情况下极其丝滑,很难借力。
可谓绝境!
不过宋扶忆今生信奉老天爷都不让我死,谁能让我死的道理,所以哪怕如此境地仍然生机勃勃。
十七年来孕育的气息这刻瞬间爆发,刹那间似乎天空都为之一震,宋扶忆眼含无比精光,气势芝麻开花节节高,且似乎无止尽,压迫得行凶两人只觉着气短胸闷。
与此同时,正坐镇于东城门的宇文敬身躯骤然绷直,他看向西街方向,随即令道:“张龙赵虎你们把好城门,我前往西街一趟。”
瞬时,宇文敬便从三丈高城墙跃下,胯下闪电飞奔前往西街。
宋扶忆不知道宇文敬这个时候来,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敢分神,眼前这两人手法极其老练,而且招招皆是杀手,许多时候更是以命换命,彻底是个死士的打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人对宋扶忆竟裹挟着邱少全生生撞飞左侧的力道感到震惊,原本无解的局面生生被宋扶忆打开一线生机。
“少全,走!”宋扶忆不管不顾大力一甩将邱少全扔出了数十步远,然后转身迎上追击而来的两人。
巷子窄,可这两人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一人,只见其中一人从另一人胯下飞出,四把短刀分别对应宋扶忆的头,胸以及双腿。
来势汹汹,可并无那种炙热的杀人气息,相反和这夏季少见小雨样温热。
可宋扶忆丝毫不敢大意,眼前两人皆是高手,三人之间每一招都是胜负手,若是出错那代价就是性命。
宋扶忆手抡太极,天地雨珠随手而动,其景观极其唬人,待的崎岖雨珠彻底化作太极图后,宋扶忆推手而出,太极图虽离手可仍未散去,皆是因为有着宋扶忆的那股气撑着。
两人视死如归,刀划一线有来无往。
“咚咚咚!”大珠小珠落玉盘,声沉如雷,可惜无人见到听到,否则必定赢来数不尽的喝彩,毕竟光是这场面就要比勾栏当中的那些胸口碎大石什么的精彩无数倍。
宋扶忆退后十步,气血翻涌最后被生生压下,而另外两人却是没有那等运气,双双吐血喷洒雨中,前后皆是猩红,气息瞬时萎靡一线,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这场巷战可谓是宋扶忆出道以来最为激烈的战斗,昨日与宇文敬的交手不过点到为止,哪里能和今日胜负决生死的战斗来的猛烈。
这两人已经彻底是使出不要命打法,刀刀快如闪电,宋扶忆赤手空拳,若非气息比之两人连绵且厚重加之身子灵活整个人早就死于非命。
酣斗之下,终究是挂了彩,整个左肩险些被短刀劈断,手点几大穴道止住喷薄的血,终于以这差点被砍去手臂的代价握住其中一人脖颈,随即那人脖颈断裂气绝身亡。
剩余一人此刻气喘吁吁,眼神阴翳,可毫无退缩之色,只见他以双刀撑住身子半跪地上,吐出大口血水,狰狞笑起,随即如豹子样杀将过来。
这次无须宋扶忆出手,巷外有杆龙胆亮银枪于雨中划出道空隙飞奔而来,此人于半空中便被亮银枪穿透身躯随后狠狠砸飞一丈多远,死于雨中。
宋扶忆回头望去,宇文敬弃马赶至此处,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枪使其这个时候望着更是风流。
“你可以留下他的性命”
“这些人都是死士,问不出来什么。”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位朋友来时路上看见被人掳走,距离太远我追不上出手之人。”
少全被抓了?宋扶忆脸色阴沉,这半年多以来,他已经将邱少全当做朋友,刚才将他抛出去原以为能逃脱,可。
宇文敬慢慢走向宋扶忆,道:“他们的目标就是你的朋友。”
“他们是什么人?”
“杀死安宁郡王的人,可我不知道他们藏在哪。这群人于昭县无孔不入,我不可能将城中百姓全杀了。”
宋扶忆不再说话,他扯下块布绑住伤口,走了回去,他现在脑袋有些乱,从自己从铜宅出来后一切好像都透露着诡异。
原本以为到了昭县就能水落石出,可现在少全却被抓走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