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挥着手让了一个侍女捧着茶水进里屋,启口道:“是夫人孝心,想着老夫人近日胃口不怎么好,便亲自下厨掌勺,这手艺可是让老奴都刮目相看呢!”
“夫人竟还有这手艺!”杨武夹了口鱼,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看来儿子连自己的娘子有这么好的厨艺都不知道,儿子这相公也真是不够格的!”
“你知道就好,有空就多陪陪你夫人,你不懂女人家怀孕的苦楚,我当初怀你的时候可没少受罪。”老夫人说了句便端起茶杯漱着口,杨武抿着嘴笑了笑,随即启口说道:“这入了腊月,本近赏梅大会却因今年红梅凋谢的早,改成了赏菊,今年轮到咱家操办,夫人怀着身子不方便,烦请母亲多费心了,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杨武说完便起身行了个礼,老夫人点着头:“去吧,去瞧瞧你夫人,你北上守城之事就先别同你夫人讲了,让你夫人好生安胎,旁的老身自会料理好的。”
见着杨武走后,老嬷嬷唤了侍女进殿将桌上的吃食都撤了下去,老夫人近日来胃口不佳,满桌的饭菜几乎都是未动的,今日还好用的比往日多了些,她稍微有些困倦,便让了一个侍女将自己的鞋袜脱下,抬脚斜卧在软塌上。老嬷嬷进了屋子,替老夫人盖上了一层被子,嬷嬷启口说道:“柳夫人送来的新鲜豆腐,奴才都让人放进冰窖了,成色极佳,不说或蒸或煮,想来做成乳膏也定然是不错的。”
“亏得我这侄媳妇还肯费心了,不枉我年轻时带过她一段日子,只盼我杨柳二家心往一处使,世代能互助下去才好。”老夫人打了个哈欠,将怀中的暖炉挪了挪,嬷嬷坐在老夫人腿边,从案桌下取出一摞彩线缕着,边说着:“才将奴才从管家那儿得知,柳大人给柳少爷定了名,选了愁风二字,奴才虽简陋识得几个字,却不知其中的意思。”
老夫人手指头在暖炉上轻轻点着:“这名取之雅而不显见,既不知出处又从未闻过,等我大孙子出世,我得同老爷想个更新奇的名儿才行。”
嬷嬷笑着,她跟着老夫人几十年,是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老仆,便是直接开口说道:“老爷方才还说若生的是公子,来日得娶东山郡主的女儿为妻呢,老太太可别忘了早些年同柳夫人打趣,杨家若有女便是要嫁给柳家做大夫人的呢!”
“你这是什么话,宫中都来了太医说儿媳妇这胎阳气正盛,来日必是举国风云人物,若有女儿也得来日,这胎必定得是男孩才能稳固我杨家的地位。”老夫人看向嬷嬷,原本慈祥的面目瞬间拉了下来,牵扯到家族的利益可不是玩笑话,杨家有了后,她才能安心入土见自己的丈夫。
见着嬷嬷没有吭声,老夫人便才又接着说道:“到底柳夫人是我内侄媳妇,来日杨家若有了女儿嫁去柳家,有她这个婆婆我也自是放心的。”
过了亥时,宫女们纷纷换了夜,奴役房的奴才们提着恭桶走去了西北殿一个破落的院子,整个夜晚阴森森的,只听得见太监提着灯笼在宫中走动的声音。
孙艳提着食盒进了延庆门,见着一个老嬷嬷正打扫着院门口便吩咐着:“夜里天凉,嬷嬷打扫时记得多穿身衣裳,小心着凉了。”
洒扫嬷嬷行了个礼:“多谢孙姑姑关心,太医院送来的药,奴婢交给翠儿姑娘拿去煨了,想来也快好了。”
“守夜时记得锁好宫门,天冷了多加铺层袄子。”孙艳说着便推门走进了内院,延庆殿门口守在的几个宫女不经意打着瞌睡,孙艳瞧了不免打趣着:“你们几个就这样困了?娘娘都还未曾休息呢!”
小宫女们纷纷跪下,才将的睡意仿佛全都没有了似的,孙艳笑着走上台阶:“去小厨房看看给娘娘煨的药好了没有,再让翠儿姑娘烧个汤婆子过来。”
掀开了门前的暖帘,孙艳走进了内殿不免哈了一口气,她说着:“今年倒是格外的冷,奴婢穿了两身袄子都抵不过这袭面而来的寒风。”
殿中灯火通明,叶昭仪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内侍局送来的账本,宫中未立皇后,也并无一品后妃,身为二品昭仪的她便受皇上的旨意打理起了宫中的杂事。孙艳将食盒放在内殿一侧的案桌上,随即听见叶昭仪说着:“不日要举办赏菊大会,杨老太君午后才上了册子回禀宴请宾客的名单,我得把账目清一道才能安排下去。”
“娘娘打十二岁便嫁给了皇上,生育了大皇子,叶家虽比不上杨家在朝中的分量,可好歹世代为将,奴婢都要为娘娘鸣不平,如今操劳宫中琐事却是连个一品的妃位都不曾晋封。”孙艳言道,她从记事起就跟在叶昭仪身边,如今也有十五年了,比起旁的宫女倒不像是个奴才。叶昭仪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抬起头看向孙艳说道:“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皇上从小在太妃身边长大,太妃见皇上不肯娶自己的侄女为后便硬塞进宫做了婕妤,这次赏菊大会有她在,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正说着,一个宫女进了大殿,她开口说着:“娘娘,太妃身边的穆姑姑来了。”
“这么晚了可有何事?”叶昭仪愣了愣,不知太妃这么晚派人来是什么意思,便接着让了宫女去请穆姑姑进来。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老嬷嬷进了大殿,随后跟着的两个宫女手中捧着两盒珠宝。穆姑姑说着:“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
叶昭仪坐正了身子,她正了正衣领,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如此时候了,太妃娘娘可有什么旨意?”
偶闻空荡荡的长街上传来夜间敲打梆子的声音,穆姑姑笑着开口:“这不到了年下,太妃娘娘准备了些礼物给阖宫主子们,旁的倒没事,只是说近来身子不太利索,不日的赏菊大会便是不出席了,一切便全权交由昭仪娘娘同护国夫人商量着操办了。”
“入了冬,太妃可得小心身子,上了夜当值的宫女太监更得留心些才是。”叶昭仪微微皱眉,露出一副急切关心的样子,她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装装样子的功夫倒是不比旁人差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