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进行的很顺利，由于是全球性广告交流会，付籽楣认识了很多国内外厉害的同行，还有一些别的上下游企业，整个交谈的过程让她忘记了会前不好的事情。

其中有一个国外近几年兴起化妆品公司，想打开中国市场，但两个国家广告宣传的方式不同，他们希望能够找一家中国本土的广告公司进行合作，付籽楣和他们相谈甚欢，并约了午饭。

外国友人惯是对中国美食感兴趣，付籽楣这些年跟国外人打过不少交道，对他们对中国菜的偏好有几分了解，就带他们和梁心芮、陆承君去了一家地道本帮菜馆。

上菜的空档，付籽楣去了趟洗手间，梁心芮陪人聊着天，偷偷问陆承君：“周总呢？”

“有事先走了。”

梁心芮点头，心里老板跟经理的大旗开始倒塌，周总怎么回事儿，上午的时候他的朋友对付经理那样失礼，他没替付经理说一句话，就那样不咸不淡的翻篇了，整个上午两人几乎没有交流，现在又不一起吃饭，真是不知道周总是太自信，还是不在意。

梁心芮来公司半年，对付经理的性子摸了个七八分，她在工作的时候，严谨认真，可私下对他们从来都是和声细语，有求必应，有时候还会跟他们开玩笑。

只是在周总面前她小心谨慎又全心全意，那样沉默爱一个人的样子，有点辛苦。唉，真是不知道周总怎么想的，喜欢付经理为什么不说，让她这么辛苦。

付籽楣从洗手间出来，没有想到会那么巧碰到刘迎昭，同样后者也很意外。

“这么巧，付小姐。”

“是很巧，刘小姐。”

刘迎昭看付籽楣淡然的脸，细细打量她的五官，随后一笑：“有没有人跟付小姐说过，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终于还是来了。

“没有人说过，但我猜想，刘小姐说的那个人，是周总的初恋吧。”

刘迎昭没想到付籽楣这么大方的竟然说了出来，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对谁来说都是一件让人难堪的事情，更可况，两人可能还存在替代关系。

“没错。”刘迎昭点头：“是周暮初恋，苏然。你们真的很像，我见你第一面都差点认错。”

“中国那么多人，有一两人长相相似的人，也不足为奇吧。”付籽楣笑，拿着纸巾轻轻擦手。

“长得相似是很正常，可是两个长得相似的人跟一个男人有关系，这就有点戏剧吧，我记得付小姐是学戏剧出身吧，非广告科班出身入职繁星，击败了无数科班出身的精英，付小姐真的很优秀呢，而面试你的就是周暮吧？”

付籽楣沉默不语，刘迎昭说的是实话，而这些话当年她在繁星的时候，听过的不知几何，有的甚至比这更难听，那时候她年轻，生气，会因为这些留言嚎啕大哭，情绪崩溃，可现在她不会了。

今天她很清醒的知道，她是她，苏然是苏然，也许在爱情里她是个替身，但是她的工作，每一份的努力换来的成就，却是属于她的，工作上的成就感是这些年对她最实际的慰藉。

而陌生人对她的看法，她无意改变，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刘迎昭看付籽楣不说话以为戳到了她的痛点，她摆弄了下大红色的指甲，回忆起以前：“周暮这人看起来很冷漠，其实最心软。当年我们在上海一起念书，高中的时候他们郎才女貌，互相喜欢，苏然家离学校晚，早上来不及吃早饭，周暮给她带了三年早餐，两人大学就在一起了，虽然异地，但还是很相爱。”

“真好。”付籽楣看着刘迎昭：“少年时候的感情总是最美好的，怪不得周总现在对苏小姐还是一片情深，你说是吗？刘小姐。”

说出这样大方又带着几分真诚的话，并不是每一个站在对立面的女人能够说得出来的，这样的付籽楣再一次让刘迎昭惊奇。付籽楣对周暮的喜欢，她第一次见她就看了出来，这么多年，一个单身漂亮的女人，死心塌地的跟在一个男人身边，跟他并肩作战，开疆扩土，除了喜欢还有什么理由？

同时她也看得出来这一个要尊严的女人，能流血但绝不流泪，能咬着牙放手也不愿委曲求全。

“周暮对苏然确实很好，苏然当年跟周暮分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感觉自己配不上他，周暮从来都很优秀。”

是很优秀，不然怎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付籽楣点头，可现在这样的故事，她并不想继续听下去：“刘小姐，我包厢里还约了客户，出来时间太久，恐怕不太好，先回去了。”

说完错过刘迎昭走过去，刚走两步，就听她说。

“你知道周暮做什么去了吗？”

付籽楣并不想知道，说好了从此以后，他们只是同事，那这些私事，她还是不知道为好，她抬脚继续往前走。

“苏然今天到上海。”

付籽楣脚一顿，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苦笑：“恭喜。”

刘迎昭看着付籽楣离开的背影，有点分不清她这句恭喜是跟谁说的，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威廉，怎么办，我好像做了一件只有坏女人才做的事情。”

周暮晚上回到酒店，正巧碰到下楼觅食的梁心芮两人，问了问下午会议的情况，对两人的变现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问：“付经理是晚上参会后回家的吗？”

梁心芮看了眼陆承君，看他并不打算开口道：“付经理中午谈了一单生意，喝了点酒有些不舒服，吃过饭就直接回家了。”

喝了酒？想到付籽楣的酒量周暮问：“喝了多少。”

“挺多的。”梁心芮答。

周暮皱眉想到早上的事，把手里的文件给陆承君：“这个你拿着，我出去一趟。”

付籽楣坐在沙发陪付妈妈看电视，是一个大器晚成的演员，有颜值也有演技，付妈妈很喜欢，对其大加赞赏，付籽楣想起公司现在接的一个广告，正好是这个演员代言，到时候能给妈妈粉付女士要个签名照。她正要跟妈妈说，放在茶几上手机响了，手机离付妈妈近，付妈妈拿过来看了一眼：“呀，周总，是周暮吧，不会找你有什么事儿吧。”

“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吧。”付籽楣拿着手机回房间，接通电话：“周总。”

“恩，梁心芮说你中午喝酒了，没事儿吧。”

“没事儿，多谢周总关心。”

两人说完话就安静了下来，周暮叹了一声：“籽楣，还在生气吗？”

“没有。”付籽楣躺在床上，不太想谈论这件事，她发现自己似乎是个很绝情的人，可以不动声色的喜欢他，死心塌地，可是一旦伤了心，下了决定，她便真的开始抽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爱情是哭一场就会忘记的东西吗？她想着，那边沉默的周暮开始说话：“籽楣，迎昭不是有意的，她只是……”

“只是在替好朋友出气是吗？”

周暮一愣，没想到付籽楣知道，还说了出来。他靠在车门，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迎昭跟苏然多年朋友，今天迁怒你，是她不对。”

付籽楣轻笑，周暮啊周暮，你那么聪明，知道刘迎昭迁怒我，可为什么就不明白她为什么偏偏迁怒到我身上，难道这些年，我做的一切你都看不见吗？

你看不见我，别人对我的所有冷视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开口：“周暮。”

周暮心一提,没有说话。

“我没有生刘迎昭的气。”她看着头顶的窗幔，慢慢开口：“她也没有说什么，早上是我小气了。”

“籽楣……”

“周总”付籽楣眼角眼泪落下来，她把手机往旁边放一放，轻吐一口气，让语音正常：“等明年分公司成立的话，我来上海吧。”

周暮抽烟的手一顿，愣了一会儿才生硬地开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付籽楣笑：“你也知道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他们老了，我想陪在多陪陪他们。”

理由合情合理。周暮收回看着公寓的灯光的目光喊她的名字：“付籽楣。”

“恩。”

“我不同意。”

付籽楣一愣，他从来是冷漠的，可却不冷硬，这种生硬的拒绝，他并不常说，对她。她没有说话，那边的周暮又说：“你来上海我不同意，别再提了，早点睡吧，明天会场见。”说完就挂了电话，付籽楣看着挂点的电话，眼泪汹涌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他又表现出离不开她的样子，为什么？付籽楣头埋在枕头上，无声地哭，她第一次爱一个人，爱了四年，不敢声张，不敢表达，爱的压抑又小心，爱的节制又自尊。

如果她像小殊说的那样，大胆一点，不要脸面一点是不是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难过，可是……也许结果还是一样吧，因为，致命的。

周暮心里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