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帼眉捂着淌血的胳膊,忍着痛往外走。一些下人看见了,都吓得远远躲开。
杜鹃经过看到她,吃惊地跑了过来。
“帼眉,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胳膊怎么了?”
“唉,一言难尽!”
“先别说了,跟我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杜鹃将铁帼眉带到自己屋里,帮她包扎伤口。
铁帼眉疼得直冒汗,但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
“你也真是的,跟他较什么劲儿。当丫头就当丫头呗,好好伺候他两天,哄得他高兴了不就没事了。”杜鹃心疼地埋怨。她和铁帼眉从小长到大,情同姐妹。
“我凭什么伺候他?他那个大烟馆,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一看见他我就来气!”铁帼眉激动。
“唉,胳膊能扭得过大腿吗?你呀你,真是自讨苦吃。”杜鹃无奈地说。
“不说这个了,你最近咋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不过混口饭吃。”
“要是在这里过得不顺心,那就别干了,跟我一起卖窗花去。挣得钱虽然不多,可是自在。”
“我倒是想,可我敢吗?回头叫那些人看到了,再把我抓回去咋办?”
杜鹃,就是帼眉那个因不识字而被骗进窑子的朋友。
窑子是什么?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
她在那里待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鬼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后来,她侥幸逃出来了。
她躲进了金家,以丫头的身份隐藏起来。两年来,她只有晚上才敢出来走动。
她明明是个人,却活得像一只蟑螂,
“这都两年了,说不定他们早就不记得你了。”铁帼眉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可那些经历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个鬼地方,简直比地狱都可怕。他们天天盯着你,想死都死不了,你不知道,我为了逃出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杜鹃说着这些,现出不寒而栗的神情。
“唉,那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吧,再咋样,他们都找不到这里来。” 铁帼眉同情地叹了口气。
“是的,这金家就是我的庇护伞,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留下来……”
杜鹃的眼神,发着狠。
离开金家后,铁帼眉来到母亲坟前。
“娘,我今天又差点给卖了,唉,我怎么摊上这么个爹啊。娘,你把我也带走吧,这日子我真过够了……”铁帼眉跪在母亲坟前,黯然垂泪。
铁麻子不是第一次打她的主意了。她要是稍微懦弱一点,早就是姐姐那般的下场了。铁麻子第一次卖她的时候,她才十岁。人贩子来带她走,她抓起剪刀拼命反抗。最后,人贩子带着一身的血跑掉了。此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想不被欺负,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打那以后没有人见她流过泪。
她的眼泪,只会留在这里。哭完了擦把脸,回去了该咋样还咋样。
日子总得往下过,不是吗?
“帼眉!”
山坡上,孔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铁帼眉慌忙拭去眼泪,站起来。
“小武子,你咋来了?”
“烟馆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不放心,到处找你,后来一想,你肯定来这儿了。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把你咋样?”孔武拉着她,上下打量着。
“放心吧,我没事。”铁帼眉悄悄把袖子拽了拽,掩住胳膊上的伤口。
“那就好!唉,最可恨的就是你爹了。那老东西太缺德了,我真想揍死他算了!”孔武气得摩拳擦掌。
“不用你揍,瞧着吧,他迟早得死在大烟上。不提他了,糟心。”
“帼眉,你别难过。不管到啥时候,小武子都会陪着你的。”孔武牵起她的手,“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孔武捋起袖子,把胳膊伸过来。
胳膊上有个纹身,是月亮和星星。
“好看吗?这是我前几天找人帮我刺的。”
“好好的胳膊,干嘛弄成这样?多痛啊!”
“为了你,多痛我都愿意。”
“为了我?”
“你看,月亮是我,星星是你,星星在月亮的怀里,月亮永远拥抱着星星,这辈子,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孔武说完拉过帼眉,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铁帼眉红着脸推开他:“讨厌,谁要跟你在一起。”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里,我早就认定你是我的媳妇儿了!”孔武把她拉进了怀里,“帼眉,等我手艺学成了,我也像师父那样开个店,到时候你就嫁给我,我剃头,你收钱,晚上打烊了,咱俩就一起回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夫妻双双把家还,嘿嘿……”
母亲活着时常说:心灵手巧的女孩,将来会嫁一个好男人。好男人是什么标准,帼眉不知道。不过她想,应该就是小武子这样的。
铁帼眉靠在他的怀里,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然而世上事,多数事与愿违。
多少年以后,每当她想起此情此景,都不免心酸惆怅,感慨万千。
有些人是命中注定。
有些人是情深缘浅。
她和孔武,不幸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