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润骑马先去了普陀寺。
林间大道上只有两个身影。顾谨言在前牵着马,顾雨绾在后面跟着。
顾雨绾说什么都不信他,自然不肯同乘一马。
临近晌午,日头渐烈。
顾雨绾走的双腿打颤,汗湿衣襟,气喘吁吁。顾谨言频频回头,望向她。顾谨言掏出汗巾,想递过去,转头见顾雨绾警惕的眼神,只得默默转回,汗巾被手攥的皱皱的。
走了一会儿,听见声音,顾谨言再回首,顾雨绾已经晕倒在地。
“绾绾。”顾谨言奔跑过去,半抱在怀,探探鼻息。“绾绾。”
唤不醒顾雨绾,顾谨言抱她上马,疾驰而去。
普陀寺里,林溪和玉卿坐在亭子里喝茶,坠儿和子修握剑立在亭外。
“诶,两位,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林溪托腮,看样子鱼丸还在逃跑中,希望不要被抓回来。要不然只剩下最后一个计划了。失败率很大啊。
“好啊。”子润不知何时走到了亭子里,林溪寻着声音侧过身,“子润公子,好久不见。”林溪看着眼前笑眯眯地子润,想到了那只狐狸,这会儿他应该在皇城吧。
“林姑娘,别来无恙。”
“各位今日都这般清闲?”林溪尽力表现的气定神闲。“可惜现今二月初,看不见遍山红紫。”
“林姑娘说笑,我们这些签了卖身契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替人卖命。哪有闲时?”
“所以,你们来干嘛?”林溪似笑非笑。
“只是想请林姑娘照顾小姐。”子润坐下,与林溪面对而谈。
“照顾?”林溪故作疑惑,“顾雨绾是你们顾家的小姐,怎么轮到我一个弱女子照顾?莫不是顾家出了什么问题?”
“林姑娘何必装糊涂,今日小姐出逃的事情不就是你策划的吗?”子润拿起水壶,给林溪添茶。看似温和,实则暗藏刀锋。
“你家小姐出逃,与我何干?”林溪眼神凌厉,“你这样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林姑娘不承认也无妨。”子润又言:“今日前来,既是感恩林姑娘全力相助小姐,也是有一事拜托林姑娘。”
林溪见他态度诚恳,不再似刚刚那般咄咄逼人。也坐直身子,态度认真。虽然顾谨言在顾雨绾这事上不地道,但之前他还是不错的。“直言。”
“还是请林姑娘照顾小姐。”子润站了起来,挪动一步,直直跪下。
“你先起来。”林溪头皮微微发麻,怎么动不动就跪。
“少爷虽不舍小姐,却也愿忍受相思苦,放小姐离开。”子润弯腰低头,少见的卑微。“小姐身处闺中,不谙世事。还请林姑娘照顾小姐。”
林溪看着子润,内心震撼,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下跪。真爱无疑了。
“我想你应该不是在撒谎。”林溪半蹲,与子润平视。“既然他愿意放手,雨绾我就带走了。只要我在,绝不让她受委屈。”
子润被林溪扶起身,“刚刚冒犯林姑娘了,只是为了小姐,不得不试探。”
“那我通过你的试探了吗?”林溪眨眼,俏皮一笑。
“临危不惧,守口如瓶。姑娘风骨,鲜有人及。”子润接着再夸:“姑娘的计策,环环相扣,实在佩服。”
林溪本来被夸的不好意思,瞬间皱眉。“有人给你们报信?”
“是,姑娘身边有内鬼。”子润掏出纸条,“但我们也不知是何人?”
林溪看着这笔触,脸色一沉。“玉卿,你的直觉,真是准的吓人。”
一个小厮和小小跑过来,“小姐,顾家小姐昏倒了。”
“在在禅房东侧。”
“小小,我的药箱。”林溪迅速的跑了起来。
“我去拿。”小小拎着衣袍,也跑了起来。
顾谨言将顾雨绾抱着放在床上,顾雨绾嘴唇淡淡的紫色,似是中毒了。
顾谨言半蹲着,摸摸顾雨绾的脸蛋,心疼又不舍,“你一定要好好的。”
“什么情况?”林溪快步走进来,边擦汗边问。
“她在路上走着就突然晕倒了。可能是被毒虫叮咬了。”顾谨言让道,林溪本想掀起裙子,手收回,转头对顾谨言道:“你先出去。”
顾谨言点点头,“林溪,拜托了。”顾谨言郑重作揖,走了出去。
林溪看向床上昏迷的顾雨绾,羡慕又惆怅,“绾绾,他真的是很喜欢你啊。”
南唐边陲小镇小梁镇,卫忻雨和郑容和走在街道上,感受到了许多目光投向他们。
“师兄,已经第三个小镇了。”卫忻雨心中怒气难平,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走到哪里就都被人盯着,抑或是指指点点。
“会搞清楚的。”郑容和宽慰卫忻雨,“先找个客栈住下。”
二人走了许久,客栈的人不是说客满就是不收外边来的人。实在是奇怪的很,“师兄,我们不如,连夜赶路。”卫忻雨实在是不自在,那些人对她的眼神就像她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郑容和点头。“我们去把马牵过来。”
走到街头马厩处,“我们的马呢?”
“在这儿呢。”马主将两匹马牵出马厩,“你们这马正是不错,牙口齐整。”
“谢马主。”郑容和将一串铜板递过去,马主笑着收下了。
正午,郑容和和卫忻雨找到了一座破庙。
郑容和上下看了看,“还算结实,漏风小,今晚就在这儿讲究一夜吧。”
“好。”卫忻雨也不娇气,“我去把马栓住。”
卫忻雨拴好马,正要进庙,听见了一串脚步声,很轻。
她若无其事地走近庙里,实则藏于暗处,悄悄窥探。
见两人鬼鬼祟祟的靠近马匹,卫忻雨暗想,“又是她们。”
看样子,之前的事情八成也是她们干的。
“小姐,咱们要不晚上来。”红袖紧张的东张西望,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
“嘘嘘嘘。”宋欢喜用食指竖在唇边,“你小声点,他们耳朵很厉害的。”
“他们万一发现。”红袖还是有些害怕,“小姐,还是晚上来吧。”
“你傻呀。”宋欢喜发觉自己声音太大,赶忙捂住。看了看周围,又说:“他们在破庙休息,肯定是晚上赶路。”
她们好不容易跑到两匹马旁边,宋欢喜正在从袖中找巴豆。
“小小姐。”红袖突然叫了一声,惊恐至极。
“你小点声。”宋欢喜一心找巴豆,也没抬头瞧一眼。
“小姐。”红袖欲哭无泪。
“又怎么了?”宋欢喜终于抬头,见卫忻雨将剑架在红袖脖子上。
“我们被发现了。”红袖回答,嘴唇发抖,不,是整个人都在发抖。
“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
“你先把剑放下。”宋欢喜看着红袖,又担忧又无语。“姑娘,我这丫鬟胆子小。你看她抖成那个样子,过一会儿就摊在地上了。说不定,还得尿裤子。”
“你先把剑放下吧。”宋欢喜再劝,把自己腰间的佩剑扔出去。“你看,论功夫我打不过你,现在剑也没了。”卫忻雨抿唇,将剑移开。红袖腿软的走不动道,爬过去。宋欢喜无奈的叹口气,红袖你做了我这么多年的贴身宫婢,居然连我半点胆子都没学到。
“三番两次跟着我们,意欲何为?”卫忻雨本就性子冷,现下更像个不近人情的女侠客。
“意欲何为?该是我问你们西晋与南唐在百里之外开战。你们北燕人跑到这里意欲何为?”
“我们只是江湖逍遥客。”
“我可认得你师兄手里的剑和玉佩,北燕皇室贵族之物。”
宋欢喜一句话堵死了卫忻雨。宋欢喜见她不言语,“我来替你们说吧,北燕九年前攻打南唐,后被南唐连夺三城。现在唐晋开展,你们想借此夺走城池。或者你们和西晋联合,要灭我南唐。你们入南唐,就是想刺探情报。”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哥哥姓聂,在军营里做将军。我曾在皇宫做公主侍书。”宋欢喜早就想好了说辞,说的甚是坦然。甚至还抱胸而立。“你今日若是伤了我杀了我,你觉得我哥哥会放过你吗?”
“他不会知道。”郑容和从庙顶用轻功飞下,落在卫忻雨身边。“本想放过你,既然我们的身份被识破,你们必须把命留下。”
郑容和说着就拔剑指向宋欢喜,宋欢喜一个侧身,险险躲过。她侧翻向左,拿起地上的剑抵挡一二。而卫忻雨自然对付起武功更弱的红袖。红袖只能不停的闪躲。
宋欢喜的剑被劈断,闪躲不及,眼见着就要刺到。一个人加入其中,打断郑容和的攻击。
是他,那个救过她的人。
后二人对打起来,招式凌厉。宋欢喜赞叹一声,“好身手。”后向卫忻雨攻击,护住红袖。“你躲远点。”
郑容和与男子对打中,各自都清楚了对方的实力。默契的停了手,卫忻雨和宋欢喜也收招。
“敢问姓名?为何插手?”
“聂辰。”
“小聂将军,久仰。”郑容和微微颔首。
原来他就是小聂将军,宋欢喜看向他,满心欢喜。
“一个是北燕皇族,一个是西晋公主。若是传出去,南唐怕是不能离开吧。”
话一出口,卫忻雨和郑容和难掩饰的震惊。看着他们的表情,聂辰明白林溪是真的说对了,他当时半信半疑。林溪的解释,也假的很。医圣一直在南唐和北燕之间,却独独不进西晋。
所以,林溪是谁?
宋欢喜也惊讶不已,他们两个的身份竟然这么尊贵。那他们两个在一起,岂不是意味着西晋和北燕背后已有勾结,猜测是一回事,验证又是另一回事。
“此次,我全当未曾见过。不过,再入我南唐,休想离开。”聂辰剑收入鞘。
卫忻雨和郑容和对视一眼,后对聂辰抱拳,“告辞。”二人骑马而去。
“小聂将军,多谢。”宋欢喜略显羞涩。
“不,多谢你送信到军营。”聂辰低头看着宋欢喜红红的脸蛋,想起了林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与北燕有关?”
“我猜的。”宋欢喜忐忑,话脱口而出时就后悔了。这么拙劣的借口,宋欢喜,你真是蠢人。
“眼力很好。”聂辰也不戳破。
“对了,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姓宋。名欢喜。出自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
“宋姑娘,我还以为你姓聂。”
啊了一声,宋欢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踢开一石头。“你听到了啊。”
后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