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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的青春 第28章 分外眼红

夜将深。月正明。

或许是由于久雨初晴,安小辉发现今天晚上的月,很亮。

在城市霓虹辉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下,人们难得抬头看一看夜空中的月亮,香江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它是繁华和现代的代名词。香江的夜生活就是迪厅酒吧大排档观光电梯和世贸中心大楼。安安静静地泡一杯茶观花赏月,那不是香江的风格,至少不是香江夜生活的风格。

今天安小辉的夜生活跟以往有点不一样,换作以往他一定在酒吧要么在夜总会跟那些想泡他的妞们划拳胡侃、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他才不会有什么雅兴去看月亮。

不过今天他不在酒吧,也不在夜总会。

他在荃湾区和葵青区交界地带的一个废弃工厂的外面,刚刚他跟踪了一路的那辆白色福特驶进了这个工厂。

安小辉站在工厂的大门外,但他没有马上进去,他看着夜空中明晃晃的月亮,犹豫了。

工厂远离荃湾区中心,再加上废弃已久,已经断电了,这对安小辉来说是极其有利的。但是今晚天气很好,皎白的月色慷慨地倾泻在大地上,人的影子在开阔的地面上十分显眼,对安小辉来说,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他的暴露。

该死的月亮。安小辉在心中暗骂。

不过安小辉可不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他只是在犹豫该怎样进去。

最后,安小辉放弃了从大门进去的计划,改为绕到后面翻墙,虽然这会耗费很多时间,而且搞不好可能会导致迷路。

在安小辉悄悄绕到工厂后墙,爬上墙翻过去的同时。一辆跟了他许久的车在路边慢慢停下来。这辆车一直跟得很远,而且没有打车灯,是以尽管心细如安小辉也没能发现它的存在。

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个窈窕的身影跟在安小辉后面悄悄摸进了工厂楼房。

安小辉小心翼翼地闪进工厂里。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生产车间,因为安小辉发现了一台被遗弃下来的已经损坏了的玻璃钻孔机,还有一些其他的机器设备。

很快安小辉看出这是一家玻璃加工厂,他轻轻地推开一扇门,靠着墙蹑手蹑脚地前进。

安小辉看到前面有一个壮硕的黑影。有人?

安小辉猛地停下来,他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当看清楚前面的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并不是一个自己所想象的“壮汉”的时候,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由于光线太暗的缘故,安小辉没有注意到前面废弃的钢化炉,差点儿撞上去。可能是离得太近,安小辉在那“庞然大物身上”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伸手一抹,一层厚厚的灰尘“扑簌簌”掉落。他意识到由于废弃已久,工厂里的设备上都免不了覆盖一层厚厚的工业灰尘。而这股刺鼻的味道,就来自于蒙在那“庞然大物”上面的灰尘。

正当安小辉小心翼翼地准备绕过钢化炉继续前进的时候,他再一次猛地停住了。这一次并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而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一些很是“异常”的事情。

为了确认这件“很是异常”的事情,安小辉后退了几步,轻轻俯下身来,用手在自己来时走过的地面上来回抹了几把。

果然,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因为,安小辉没有摸到那一层理应存在的厚厚的灰。

安小辉想起来的“异常”,就是在他走进来的地面上,似乎没有灰层。

因为是夏天,安小辉脚上穿的是一双薄底防水鞋,再加上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谨慎,因此他才能注意到这一点。

同样的地方,同样废弃了很久,钢化炉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然而一旁的过道上却很干净——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除非,有人来打扫过。甚至是经常打扫。

如果只是张文信和他的一两个司机在这里对付一晚,绝对不会把楼里面的地面清扫一遍——除非是有很多人长期住在这里。安小辉意识到这个工厂可能是张文信的一个社团窝点,住着他的大批手下。

安小辉以为自己是在追一头独狼,结果却跟着这头狼进了狼窝。

安小辉一声不响地把从一进来就握在手里的格.洛.克收进怀中,从腰后抽出一把单.刃.匕.首,压低身子朝前面摸过去。

枪声会暴露他,让他陷入狼群的围攻,匕首则不会——安小辉只想找到张文信一个人,也只想杀张文信一个人。

安小辉凭着直觉摸到楼上,为了尽量降低走路发出的声音,他脱下自己的两只鞋,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把单.刃.匕.首横举过头,这个姿势可以让安小辉在碰到人的第一时间把匕.首刺出去。

这时大约已经深夜,正是月色最为明亮的时候。老实说,香江很少有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居民们都被连续几天的雨水堵在家里憋得慌,好不容易放晴,很多人无心睡觉,搬一把凳子提一壶茶跑到阳台上或者院子里乘凉消夏,甚至还有老人们趁着月色摆一局棋来厮杀。

这一刻,月光进入人们的生活,进入了人们的眼睛。

在荃湾行政区边缘的一家废弃玻璃加工厂里,安小辉也看见了一束光。当然,不是月光。

当安小辉蹑手蹑脚地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来的时候,他被一束强光晃到了眼睛。光是从强光手电筒发出的,光源在楼道另一头。

安小辉马上反应过来手电筒的光是射向自己的,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匕首藏进袖中,下一秒他本能地想躲进旁边的房间里。

但是还没等他挪脚,那束光已经发现了他,晃了几下之后照定在他身上。与此同时,持手电筒的人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很明显,安小辉被发现了。

安小辉硬着头皮往前走,他并不知道打手电筒的人是谁,如果是张文信,倒省了不少麻烦。如果是其他人,贸然动手很可能暴露自己,甚至打草惊蛇。

安小辉吞了一口唾沫,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的手心微微有些发汗。

来人步子走的很急,在离安小辉差不多五、六步的距离上站住了,手电发出的光在安小辉身上晃来晃去。

安小辉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仿佛一截被压缩到极点的弹簧,一触即发。

“慢吞吞地做乜吔?信哥等咗你好乃啦!”那人一脚踢在安小辉屁股上。

“即刻去,我即刻过去。”

那人打着手电走下楼去。安小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犹暗自庆幸,刚刚要是对方再晚一点开口的话,他手里的匕首就刺出去了。

安小辉朝那人出来的那个房间走去。现在他已经确认:张文信就在那个房间。而且,安小辉猜测房间里多半没有几个人。

安小辉摸到房门口,门是半掩着的,里面有两个声音在说话,其中一个就是张文信。

“其他势力先不管,那些人都是墙头草,只要打掉陈文铁,荃湾的半壁江山就得改旗。”

“不过我们只召集了三十多号兄弟,人怕是不够用啊!要不要去葵青跟韩宾借些人马?”

“不用。三十多个人够用了,我们是搞暗杀,又不是要去中心大街跟陈文铁火拼,再说,这件事我不想让其他人掺和进来。过阵子等荃湾到手后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没出力就没话事权。这是规矩。”

安小辉终于明白张文信为什么会出现在荃湾了。

安小辉想,如果再多听几句没准还有更大的阴谋,不过他没有时间继续听下去了,刚才下楼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安小辉一转身,闪进房间,匕首还没出手,“啪”的一声,房间的一角被光照亮。靠墙坐在地上的那个人打着打火机,正要点烟。

安小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怎么现在才回来?都打听好了吗?”张文信的声音里透露着不满,他觉得作为自己的手下,办事效率应该再高一点才对。

“打听好了。”安小辉一边回答一边往里走。

张文信吸了一口烟,烟斑在黑暗中亮得像一颗星星。忽然,张文信手中的打火机再度打着,青蓝色的焰苗放肆地腾跃着,张文信的脸在火焰的映照里棱角凹凸、深浅不一,鬼怪一般可怖。

透过隐隐约约的青色焰苗,张文信看到自己的手下竟然是光着脚进来的。他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光着脚?

是啊,为什么要光着脚进来?

几乎同时,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妈的!难怪刚刚进来时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个人不是自己人……糟糕……

甲烷火机喷出的火焰熄灭了。安小辉胸口的火焰燃烧起来。黑暗中张文信看不清安小辉的脸,否则他一定会恐惧于这个年轻人脸上的仇恨与愤怒。

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安小辉,“信哥快走!”安小辉头也不回,反手把匕首送进那个小弟肩膀,锋利的匕刃割断三角肌肌腱的声音犹可耳闻。

一声闷哼,原本紧紧拽着安小辉的那条手臂突然变得无力,软趴趴地从安小辉腰上滑下去。安小辉抬腿一脚把手臂的主人踹开。

“来人!”张文信极少这么失态,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差点把他自己也吓到,他的叫喊透露着恐惧和愤怒,就像一条活鱼刚刚被捞出湖面时的跳跃挣扎,有力,却又苍白。

张文信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到一捆焊条,用力照安小辉砸过来,黑暗中安小辉躲闪不及,被砸中肩头,登时感到一阵剧痛。

安小辉上前一步,刺出匕首,如果这一下刺中,张文信轻则会因胸腔大出血而休克重则当场毙命。

然而这一下没有刺中,因为在安小辉刺出匕首的同时有人推了他一把。

是刚才在楼道里和安小辉照过面的那个人。刚刚下楼解决小便的小弟一回来就看到自己的老大被人堵在墙角,想也没想就上去推了安小辉一把。就是这一推,使得安小辉的匕首失去了准头。也是这一推,为张文信争取了时间,使得他打开了身旁的窗户。

清冷的月光顺着窗户流淌到地上,张文信逆着月光爬上窗沿,他知道只要离开这个黑漆漆的房间,他就可以活命。张文信混了这么多年黑道,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向往“光”这种东西,以前都是他在黑暗中捅别人,对他来说,“光”才是他的对头,因为“光”更容易使他暴露,而黑暗才像是他的朋友。

他万万想不到,此刻,他的朋友“背叛”了他,为另一个人提供了暗杀他的伪装和掩护。

现在的他只想逃出这个房间里的黑暗,他知道,只要到了外面有“光”的地方,他就能逃出这来自黑暗的光着脚前来刺杀他的人的手掌。

就在张文信要从窗沿跳出去的时候,安小辉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扯住了他的衣摆,下一秒钟一把单刃匕首朝他的脑袋上扎去。

张文信死死抓住安小辉握匕首的那只手,因此匕刃停在空中颤抖着没有扎下来,离张文信的太阳穴只有约一寸左右,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这时张文信的手下抽出一根钢锁链向安小辉冲过来,安小辉腾不出手来拆招,冰冷的钢链在安小辉脖子上绕了几圈。那人用力拽着钢链把安小辉往后拖,安小辉的脖子被钢链勒出一道深深的血印来。

只听“嘶啦”一声,旋即张文信挣开身子跳了下去。安小辉手里只拽住一片被撕烂的衣摆,他整个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失衡而一头栽向对面的人,对手喜出望外,顺手扯一把钢链把安小辉拉倒在地。

安小辉刚要爬起来,肩膀上就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那人拾起张文信扔在地上的那捆焊条,从中间抽出不知道几根,其余的扔在地上。焊条掉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有些沉闷,一点都不好听。

安小辉的脖子上缠绕着钢链,钢链被人死死踩在脚下。

三两根尖锐的焊条直直戳向安小辉的正脸。

窗户大开。

月亮的清辉还在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