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铁青着脸,在病床边上站了将近二十分钟,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床上的人。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向寒花,昨天夜里九指从金三角带回来的货被警事局局长林伯左亲自带队查缴,接应组副组长向寒花前去探查,结果在路上遭遇伏击,身受重伤,幸好接应组组长陈文铁及时赶到,才使得向寒花捡回一条命。
陈文铁把向寒花安顿在一家私人诊所,这家诊所的医生和陈文铁私交甚好,当下即为向寒花做了手术。然后陈文铁通知了阎罗。
“寒花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了,医生说最晚明天他就能醒过来。”陈文铁看得出来,阎罗很担心向寒花。
“谁干的?”阎罗伸手摸了摸向寒花的额头,他的眉毛凝重地拧成一堆,散也散不开。
“刚刚查到,是太阳社三鸡。大概是盯上了那批货。”
阎罗不再言语,转身离开,手下们纷纷跟上。在阎罗走出这间私人诊所的一刹那,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
荃湾。一家私人博爱医院。
安小辉站在前台预约大夫。
“登记一下名字,然后去那边上药。”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熟练地从登记册的最上面撕下一页纸来拍在柜台上。
来换药的年轻人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工作笔,在那页纸上“唰唰”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递还给医生。
“你是安小辉?”中年医生放低鼻梁上的眼镜,仔细地瞅着登记纸,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谨慎地发问。
“我是。”
“安先生请到后面换药,从这里出去直走然后左转右手边第一间病房。”医生递给安小辉一把黄铜色的钥匙,指了指柜台后边的门。
自从那天在公路上安小辉和陈韶蓝分开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见过面。后来在满天星酒吧安小辉跟了花鼠,成了花鼠手下的兄弟;紧接着花鼠去找阎罗谈联合的事直到昨天晚上花鼠阎罗正式合作。这段时间里安小辉一直没有和太阳社的人接过头。
安小辉知道,做卧底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心急,欲速则不达。不过好在花鼠并没有过多地怀疑他,这让安小辉有了一些底气。
花鼠暂时安排安小辉去满天星看场,说是先让他把胳膊上的伤养好。安小辉趁机说这伤口上的药都好几天没换过了,于是花鼠让他出来换药。
这家私人医院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是挂名在三鸡头上的,每年对医院投资最多的人不是三鸡就是陈韶蓝,可以说这是一家太阳社的内部医院,医院里很多大夫本身就是太阳社的社员。
而现在它又多了一个作用:安小辉和太阳社的接头地点。
安小辉转到后面,这里是病房区。
右手边第一间……就是这间。安小辉推了推,发现门是内锁着的。他刚想敲门,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安小辉把那把黄铜钥匙插进去,转了几圈,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当视线进入房间时,有那么一个瞬间,安小辉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靠窗的地方是一张病床,床前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一侧放着一张已经脱了漆的凳子,另一侧是一张药品柜。靠门的地方养着两盆文竹,一个穿白色t恤的女孩正俯下身子给其中的一盆文竹浇水。白大褂被她任性而随意地丢在一边。
午后时分的阳光有些慵懒地搂着窗棂,每一块玻璃上都是静谧而惬意的暖色。窗外的桔梗树沐浴在阳光中,树影透过玻璃投射在安小辉的脚下,女孩弯下去的腰肢在阳光的洗浴下愈加温柔纤细,一片水蓝色的桔梗花瓣正悄无声息地飘落。
女孩抬起头看了安小辉一眼。
安小辉也打量着女孩,她看上去比安小辉大不了多少,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顺着肩膀流下来,最终以一条红色发带挽成的一个看似十分随意的结而收尾。
真像一朵樱花啊!
“叫什么名字?”女孩似乎已经预料到安小辉的到来,她把浇花用的喷壶放到桌子底下,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安小辉。”安小辉来之前就猜到陈韶蓝不会亲自来和他接头,毕竟现在的荃湾是花鼠和阎罗的山头。所以虽然这个女孩的出现让他吃了一惊,但这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女孩是陈韶蓝的手下。
安小辉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就是在整个澳门都赫赫有名的山鹰社社长——鹤田樱雨。
“哪里不舒服?”鹤田樱雨的口气有些冷冰冰,为了把医生这个职业装得像一点,她还特意学着那些大夫的口气说话,自己觉得还蛮有职业范儿的。
“我是来换药的。”安小辉特意加重了语气。
“那愣着干什么?坐啊!”鹤田樱雨起身拉开药柜的柜门。片刻之后,酒精棉、绷带、纱布等等这些东西就一样不落地被摆在桌上了。
这下安小辉彻底懵了。本来他认为既然这个女孩准时准点地坐在这里,那她一定是那个来和自己接头的人。可是看这女孩动手拿药的架势,怎么倒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见习小大夫啊!
“抬手……别动……往前一点儿。”鹤田樱雨熟练地给安小辉解绷带、拆纱布、清洁、上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安小辉有些忍不住,他很清楚这种接头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这一次机会浪费掉了,下一次可能就得等到猴年马月。
“你到底……”安小辉想问个究竟,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鹤田樱雨朝他打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安小辉愣住了。
鹤田樱雨起身凑近安小辉,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脖颈,看上去像是要亲吻他一样;另一只手在他刚换好药的伤口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啊!”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安小辉叫出声来。
但他马上安静了。
因为鹤田樱雨把他的衣领拽到了前面示意他仔细看,衣领没什么特别的,上面除了一粒纽扣外再无他物。眼皮子底下安小辉终于看出了端倪,问题就出在那粒纽扣上,他认得那东西,那是伪装成纽扣的微型窃听器,因为伪装得精巧而且是在衣领的外侧所以安小辉一直没有发现。
看样子鹤田樱雨一早就发现了这玩意儿。
“大夫你怎么回事啊?轻点好不好?弄痛我嘞!”安小辉马上机灵起来,配合着女孩。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女孩,这份眼力,自愧不如。
上好药后,鹤田樱雨取出已经准备好的纱布和绷带将伤处重新包扎,轻车熟路,动作流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可以了。”鹤田樱雨淡淡地说。
安小辉愣着不动。
“可以了。”鹤田樱雨又大声提醒了他一次。
“好,好的……谢谢大夫。”
就这样,安小辉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诊所。
午后的阳光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