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还记得这衣裳料子?您说臣妾穿这个颜色好看,特意赏的,那时候臣妾是真的开心。”
“这不是你陷害嫔妃残害皇嗣的理由。”皇上努力摆出风轻云淡的样子,玉珠串一颗一颗的在手指尖滚动,毫不在意的外边下却早已波涛汹涌。
他是真心爱过皇后的,不然也不会不听太后劝告执意娶了她进王府。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不爱她的呢?皇上仔细的想了想,大概是心中猜测皇后第一次害人的时候,大概是知道皇后恃宠而骄装病争宠的时候,大概...是初见姚楚汐的时候。
几年下来,皇上的耐心和包容早已经被皇后磨的消失殆尽,又有什么理由来原谅她?
尽管难过,尽管心中还有小小的舍不得,但皇上就是皇上,肩膀上扛起的必然是别人扛不起的,若不无情些如何做这万里山河最至高无上的帝王?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初见皇后时全部给了皇后,到后来慢慢坚硬,连他自己都以为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时,姚楚汐出现了。
那天蔷薇花下,戴着步摇身穿浅青色襦裙的女子,才是真真正正走进了他的心里。
皇后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样子皇上不愿看到,站起身甩了甩袍袖,一旁的潘振安赶快走来替他穿好了斗篷。
“将凤鸾殿的人都带走,严加拷问。”
“是,皇上。”潘振安替皇上系好绳结后让开了位置,等皇上走过去后自己才快速跟上。
他临走前看了皇后一眼,在皇后的眼神中看出了很多情绪。
有怨恨,失望,愤怒和害怕,唯独没有后悔。
但愿她不会后悔。
带走凤鸾殿宫人前,潘振安叫来了丁周,与他说了会儿话。
“这事儿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这两年来传递消息我还真想不到皇后都做了这么多坏事。”
丁周无奈的笑了笑“潘公公说笑了,我也是想保命,却又不想与皇后娘娘为伍罢了。”
潘振安也跟着笑了笑“你放心好了,这事成了以后,我再不会麻烦你。”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都是为了皇上做事,有事你只需要递句话就行。”
潘振安又笑了笑,跟上了皇上的御辗。
“跟丁周说清楚了?”皇上在御辗上问。
“回皇上,都说清了。”
皇上没出声,眼神望向凤鸾殿的宫墙。
他恍然想起,多年前刚登基时,第一次到凤鸾殿。那时候皇后也刚成为皇后,一切都新的很,穿上皇后的宫装时很美,尤其是莞尔一笑的样子,像极了画中的美人。
现在想起,皇上竟感觉熟悉的很,可他不敢回忆,因为越回忆越满脑子都是皇后害人的事情。
离开凤鸾殿后,皇上直接到了云烟阁。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没说话,直接扶起了她,还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散的几绺发丝。
几天没见,他感觉姚楚汐像是变了些。瘦了些?高了些?皮肤又白了些?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变了。
“皇上在看什么?”
听见了姚楚汐问的话,皇上回过了神“外面风大,快进去。”
落雨落霞上茶的上茶,上点心的上点心,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方桌。
“你这几天怎么样?感觉身子有没有不舒坦的地方?”
“没。”姚楚汐轻轻摇了摇头“臣妾挺好的。”
皇上的嘴角终于上扬了一些。
一整天都是板着张脸,弄的潘振安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看来姚才人真是治皇上的良药啊!潘振安心想。
“韩尚宫怎么样了?”皇上又问,不过他这次问的不是姚楚汐,而是落雨。
“回皇上,韩尚宫喝过汤药好些了。”
皇上点了点头,眼神又回到了姚楚汐身上,一改往日的凌厉,眼神中都是温柔。
“朕有些事与你说。”
“您请讲。”姚楚汐手拄着下巴,像看着大英雄一般看着皇上。
“害你小产的人朕已经查到了。”
姚楚汐心中一震,拄着下巴的手也抖了一下。
皇上继续说“是皇后干的,朕已经让潘振安将凤鸾殿的宫人都带走拷问了,事情无论多少总是要定个罪给她的。”
姚楚汐没出声。
她记得皇上与皇后感情还不错,这次的事情会不会让皇上为难了?又或者皇上伤心了?
一想起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姚楚汐就觉得心里像揪着一般的难受。可眼下幕后凶手抓住了,却没有应得的舒畅的感觉。
“皇上...是如何查到的?”
皇上看着她的眼神暗淡了些,顿了会儿说“害赵才人小产的是两个小太监,皇后派人杀他们灭口,正巧被过路的太监听到了,就找了段奎...”
皇上一字不漏的讲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姚楚汐也一直在听着,却好像没听进去。
“你可听懂了?”皇上问。
姚楚汐怔了下,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那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皇后娘娘?”姚楚汐又问。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皇后不仅是与她分享同一个男子的女人,更是害她小产的凶手,她恨,她怨,可尽管皇后做的错事再多,只要皇上有心袒护她,就能给她个无罪。
皇上一时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眼神从她的脸移到了别处,两人相顾无言好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沉默。
“皇上...可是舍不得?”
姚楚汐说这话时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酸酸涩涩的,像是被手抓住掐了一把一样。
“朕想,饶她一命。”皇上看着姚楚汐认真的说“在朕刚登基时,有诸多不顺心的事,大事小事都是皇后陪在朕的身边,为了朕的江山稳固,一年多下来,活活弄出了一身积劳成疾的毛病。”
姚楚汐的眼里泛出了一片水雾,别过了头不去看皇上。
她不是故意与皇上闹脾气,只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当听见皇上说饶她一命时,她其实是赞同的。但后来皇上说的那几句话,妥实让她难过了一把。
皇上继续说“等掖庭局的结果出来,朕就将她禁足在隐俪阁,此生不与她相见,你觉得可以吗?”
“皇上...是在与臣妾商量?”姚楚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慌乱的从桌面上拿过帕子擦了擦眼泪。
一旁的落雨几个看着这个场景都觉得心酸,却又不能插上一句话。
皇上伸出胳膊搂住了姚楚汐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拥紧了些。
她的头抵在皇上的下巴上,簪着的步摇微微晃动发着清脆的声音。
“朕是在与你商量,算是朕求你一回,饶她一命,好吗?”
这话一出,屋里的所有人,连同姚楚汐自己,全都愣在了那。
潘振安更是瞪大了眼睛。从他伺候皇上起,就没听过他与谁商量过事,更别提什么求不求的话了,这可是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他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生怕听不清皇上说的每一个字。
“皇上...”姚楚汐流下了一滴眼泪,正巧砸到了皇上的手背。
皇上拥着她肩膀的手又紧了些“你放心,朕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皇后。”
姚楚汐接着又掉了两滴眼泪,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天的事马上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在前朝都掀起了一阵风波。
皇后的父亲陈丘贺是第一个坐不住的。
他接连上了三封折子,却一个都没送到皇上眼前儿,直接被潘振安挑了出去。
第二天上早朝时陈丘贺本想与皇上打感情牌,不料被皇上的一套说辞弄的没了话说。
“你与朕是君臣,在这朝堂却不聊朝堂之上的事,莫非是有什么居心?”
“皇上...臣...”
陈丘贺的话还说完,皇上继续说“皇后做的错事数不胜数,但朕都念着这么些年的情分原谅了她,甚至可以说是丝毫不计较,这难道还不算是宽恕她?今天若爱卿还跟朕讲什么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的话,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陈丘贺只得闭上了嘴。
帝王有帝王的尊严,只可惜他们陈家一直不明白。
最开始只是觉得他会当皇上,就把女儿嫁进了王府。接着女儿做了皇后,陈丘贺也沾了光官衔更加一级。
本来好好的一手牌,却因为陈家的日益膨胀膨胀打的稀烂。
皇上把能给他们的荣华富贵都给了他们,可陈家却总想再索取更多,甚至动起了最不该动的念头。
就好比一锅馒头。皇上自己要留五个,再给陈家与皇后五个,后宫的嫔妃人手一个。本来安排的很好,但陈家却非觉得不满意,皇后在宫中害了那么多人,陈家还惦记着皇上手中的好处,难道皇上还要容这他们?
他们败就败在不懂知足,不懂收敛,不懂珍惜。
一步步的试探着皇上的底线不说,居然把手伸向了权利的最高处,下一步是不是要将皇上拽下龙椅?皇上一想起来就觉得寒心。
废后不是小事,大臣们纷纷上折子说着利害之处,有的觉得皇上做的对有的希望皇上三思,最后皇上一句朕心中有数将那些反对之言都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