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没有耽误很久，很快就赶到了下一个小镇，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将身上沾了血污的衣服换去，梳洗干净后，萧十七还在昏睡，顾恒替她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又查看了腿伤。

“腿伤稍微有些复发，不过不碍事，手上的伤口很深，怕是日后会留疤。”

女孩子最怕身上留疤，更何况萧十七是金枝玉叶，萧辰渊问他：“没有法子能去除吗？”

顾恒摇头：“只能用着药，看日后的情况如何。”

萧辰渊的眸色深了几分：“泷生，我们分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泷生原原本本地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声音还有些发抖：“我并不害怕公主杀了人，可是公主那时的眼神······”

萧辰渊见过那眼睛，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她身处深宫中，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更别提亲手杀人，恐怕是被吓坏了。”顾恒叹了口气，“说她胆子小，她倒是敢和那人周旋，最后能果断了结了他，说她胆子大······”

顾恒又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萧十七，叹了口气：“希望她睡一觉起来会有所好转，若是杀了个人就让她成了傻子，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辰渊突然瞪了他一眼，顾恒被他瞪得一噎，竟是要护到这种地步，连一句都说不得。顾恒撇了撇嘴，不再言语。萧辰渊话锋一转，又提起了萧十七要泷生转达的话：“你肯定她当时要你转达的话你没记错？”

泷生点头：“公主嘱咐过让我一定要转达给主子，我不会记错的。”

顾恒这时候又活络起来了：“待朝颜公主醒来后，你可要谢谢她。这次你能活下来，多亏了有她。”

泷生点头：“我明白。”

顾恒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公主为你打算了些什么。”

“从当时情形来看，若是你二人一同跳车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二人皆伤，很有可能逃不出去。萧十七先前伤了腿，便是她完好无损的跳下了车也无十足的把握能逃出去将消息转达给我们，所以她选择了保你。你逃出去了便可将她所分析出来的东西转达给我们，她若是被抓，有着朝颜公主的身份，她并不会有性命之忧。”顾恒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继续说道，“你二人与黑衣杀手对峙之时，她只需表明自己的身份，依然不会被伤，可是那样的话，你就会死。她于黑衣人周旋，而后抓住时机将他反杀，大概也是为了你。那时你二人身份已经明了，若是一击不中，那黑衣人定会杀了你将公主带走。先前她想要保你，莫约是为了让你将消息带回来，后来她想救你，应该是为了感谢你不曾弃她而去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萧十七杀人确确实实是为了救泷生。想起先前自己还说她冷漠，这会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如果萧十七为了泷生变成······只怕泷生会自责一辈子。可若要是不告诉她，日后她知道了前因后果，会恨他一辈子。

泷生先前从未想过这一层，更不曾想过萧十七杀人只是为了救自己。萧十七为了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她如何能安心活下去？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顾恒：“你能救她吧，你一定能救她的，你一定要救她！”

顾恒连声答应：“我会的，你放心。”

萧辰渊却不再看这二人，独自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顾恒也出来了：“泷生会在里面照看萧辰颜的。”

萧辰渊没有回答，黑暗中两个男人并肩站了许久，似乎在祈祷，似乎在自责。

“你有几成的把握？”

“萧辰颜吗？”顾恒叹了口气，“渊，这不是病，这是心魔，我治不了，只能靠她自己撑过来。她是个承受力很强的姑娘，她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可是他们的声音却一样的沉重。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吗？”

顾恒轻笑：“当然记得，那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候，回去好几天睡不着，看哪哪都是血，比治死人还可怕。”

想到过往，顾恒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正是因为我记得第一次杀人的那种感觉，所以我才更清楚她有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我的错······”萧辰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是我大意了······没能意识到他们的目的是十七······”

“渊，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意识到。”顾恒说道。

是啊，我们都疏忽了。

这不只是你的错，这也是我的错。

这样致命的错误，犯一次就有可能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次，要谢谢你了，萧辰颜。

泷生是被吵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人了。萧十七正坐在桌边喝水，见她起来了，说道：“我吵醒你了吗？”

泷生惊喜地拉着她检查了好几遍：“公主，你没事了吗？”

“我会有什么事啊，别瞎担心了。”萧十七笑着推她，“你快去洗漱吧，顺便帮我叫些吃食上来。”

“好，我去告诉殿下您醒了。”看见萧十七没事了，泷生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因为太高兴了，她忽视了一些不自然的细节。

比如萧十七有些僵硬的笑容，比如桌上不小心洒出的水。

看她开心地离开，萧十七叹了口气，取了帕子将桌上的水擦干净。

“咚咚。”

“进来吧。”萧十七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去，来人不是想象中的泷生，而是端着菜食的萧辰渊。萧十七有些意外：“四哥哥，怎么是你？泷生呢？”

萧辰渊将菜食放在桌上，关上门：“不是说要吃东西吗？”

话是这么说，萧十七拣起一个包子，张口就咬，嘴里还在嘟哝：“大早上的就看着我，这还怎么吃好饭？”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萧辰渊的耳朵，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没事了。萧辰渊稍微安心了些。

萧十七从未吃过这样的包子，入口的就是强烈的腥味，不但难以下咽，反而让她要把腹中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

萧辰渊的笑意还没到嘴角，就看见萧十七脸色一变，然后吐出口中的包子，掩口冲进了净房，紧接着作呕声不断。包子是普通的肉馅包子，大概是觉得太过腥而无法下咽，看来萧十七的膳食暂时需要改变一下。

萧十七只觉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这才好受一些。她回到餐桌前，萧辰渊给她倒了杯水，萧十七接来饮了一口，却觉得刚刚才消散一点的腥味瞬时又浓烈了起来。她吐出口中的水，因吐出的太急，有些呛到，咳个不停。萧辰渊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柔声问她：“吃不下就不吃了，你可有别的想吃的？”

萧十七缓了半天才觉得好些，无力的摆摆手：“辰颜怕是没什么胃口，四哥哥不必费心了。”

萧辰渊看着她：“你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萧十七身子一僵，并未看他，答道：“没有了。”

萧辰渊没再多说，收拾了东西出去了：“你休息一会，马上我们就要去荆州了。”

等萧辰渊关上了房门，萧十七伸出双手，纤细的十指微微颤抖着。她叹了口气，双手握拳。

等过几日，应该就会好起来了，这点小事不值得拿出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