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萧十七回了宫,叫人去请了顾太医来处理伤口,却来了一个小姑娘。
“顾太医出去了,让奴婢帮着看着内医院,奴婢也懂一点医理,不如奴婢来帮公主看看如何?”小宫女倒是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不输大家小姐的气势。
萧十七眉头一皱:“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是东宫的。”
萧十七眉头皱的更深了:“东宫的人如何会来我司菀宫?”
“奴婢是来取药的,东宫的奉茶公公病了,可是所需药材被顾太医取走了,太医院一时没有存货,奉茶公公于奴婢有恩,奴婢······”
萧十七听懂了大半,只觉得这宫女的身形有些面熟:“抬起头来。”
小宫女也不作态,大方地抬起头,望着那一张与泷桑有七分相似的面孔,萧十七只觉得背后发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泷生,太子不喜,改名为······”
“泷生!”萧十七和泷生同时侧头看去,一向进退有度的泷桑此刻却是失了风度,“你是泷生!”
泷桑快步走到泷生身边,拂去她额角的碎发,只见一朵小小的花绽开在额角,不细看却是看不出的,泷桑欣慰地落下泪来:“你真是泷生!你没死!我又找到你了!”
泷桑欣喜地落下泪来,泷生有些不明所以,再看萧十七,她斜靠在塌上,没有半点责怪的异味。她有些迟疑的开口:“你认识我?”
“泷生!我是泷桑啊!”
泷生喉间一阵哽咽,有些困难地发声:“姐姐?”
泷桑不住地点头,一把抱住泷生:“你还活着,长这么大了,太好了。”
泷生面上闪过一阵不自然,却又不舍得推开姐姐,萧十七倒是看出了一点名堂:“泷桑。”
泷桑没有半点反应,萧十七提高了声音:“泷桑!”
泷桑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泷生,哪知一松开泷生就跪下了,萧十七和泷桑一时呆在原地。
“朝颜公主,姐姐是因为我才惹怒了您,您若要责罚请责罚泷生,饶了姐姐吧。”
萧十七哭笑不得:“本宫何时生气了?”
泷生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萧十七也没等她多想:“泷桑,去取些跌打药膏来。”
虽然不明白萧十七用意何在,但萧十七定有些话要单独和泷生说,泷桑也不推辞,就走了。
过了半晌,泷生待得不自在的时候,萧十七这才开口:“你究竟是太子哥哥的人,还是四哥哥的人?”
泷生心下一惊:“公主何出此言?”
“你是东宫之人,按理说应是太子的人,可是顾恒做事不是没分寸的,他会让你来见本宫,说明你与四哥哥也有关系。”
“那么,泷生,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萧十七看似不经意,却句句带刺,直逼泷生而来,泷生反而笑了:“四殿下总说您聪慧,奴婢还不信,如今看来,不信也不行了。”
她冲萧十七重行了个礼:“朝颜公主希望奴婢是哪一边的呢?”
“我希望你是我这边的。”萧十七俏皮地眨了个眼,不再疏远地用本宫了,泷生微微一愣,这倒是意料外的答案呢。
“扣扣”泷桑取了药膏回来,两人都闭口不再继续刚刚的对话,但彼此心中已如明镜,对于对方的答案都清楚了。
“公主,药膏取来了。”
萧十七轻轻一点头:“你们既是姐妹,你去给泷生上药吧。”
泷生泷桑两人皆是一惊,泷桑忙问泷生:“你伤在何处?”
泷生却是望向萧十七,她从未说过她身上有伤,她是如何知道的?而且还猜到了是责打后的淤青。
萧十七淡淡地一摆手:“去叫离棉来给我上药吧。”
泷桑这才想起来萧十七身上也有伤,有些不好意思:“公主,还是奴婢来给您上药吧。”
“无事,你们姐妹俩初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叫离棉进来吧。”
两人行礼退下了,不多时,离棉便进来了。
离棉是她的一等宫女,是湘皇后的人,虽说不会忠心于她,但也不会害她,有时泷桑不在身边,就是离棉服侍的。
“公主,为何不让泷桑姐姐服侍您擦药呢?”离棉是个性子活泼的,自然话也多。
“你不喜欢服侍本宫?”萧十七故意逗她,“那去换了轴鸿来吧。”
轴鸿是太后给她的人,也是一等宫女,平时和离棉一起的时间居多,两人关系也要好。
离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奴婢没有不愿意,奴婢最喜欢服侍公主了。”她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泷桑身上,“可是泷桑姐姐把您丢下,去照顾一个宫女,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
萧十七有些疲于应对离棉的挑拨,微微合了眼:“如何说不过去?那是她妹妹。”
“妹妹又如何?还能比公主您高贵啊!”
萧十七不再答她,谁知道她有多想要一个妹妹,或许姐妹之间才不会尽是算计。如果能有一个说体己话的人,如果能有一个让她帮忙擦药的人,如果能有一个总是闯祸让她帮忙收拾的人。如果能有一个不是想着利用她一心对她好依赖她的人。
一滴冰凉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她却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讨厌这个尽是阴谋与算计的肮脏皇宫!
也恨自己这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萧十七昏昏沉沉地睡去,离棉上完药见她没了声音,便悄悄退下了。萧十七似做了噩梦,即便在睡梦中眉头也是紧锁,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
突然,萧十七猛地惊醒,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无力地伏在塌边,大口地喘气,满口的鲜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白雪不知从哪里跑来,轻盈地跳上床榻,哀鸣一声,舔去萧十七嘴边残存的血迹,萧十七冲他一笑:“我没事,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白雪似听懂了她的话,引了她的手去自己咽喉处。萧十七身子一僵,好像摸到了什么。纤指一动,指间便多了一个密函。打开一看,全是不认识的字符,一个字符代表一个字,全部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上面。
“四哥哥叫你给我的?”白雪点点头,而后窝在萧十七怀中。
原本只以为萧辰渊是送她一只宠物,没想到这还是一只信鸽啊。萧十七便想起了那日楚墨说的话,这双生狐本为一对,相生相应,一生只认一主,又有灵性,若是用来传信,倒也是极好的,灵狐认人,信箍又在咽喉处,有毛发遮盖,若是不用手摸绝对发现不了。不必担心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信箍位于致命处,灵狐必定拼死相护。
想想却又替它悲哀,为了认定的主人,即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白雪,有些人,值不值得你付出性命呢?”白雪轻轻地应了一声,萧十七却更哀伤了,“你能懂我的话,我却不懂你的话。我是不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呢?”
“白雪,千万不要离开我。”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你当真面临杀局。哪怕弃天下于不顾,也要活下去。”
“哪怕是我不在了,你也要活下去。”
“代替我活下去,替我看我没能看到的。”
替我站在我想守护的人身边。
白雪歪歪脑袋,似懂非懂的样子。萧十七却笑了:“你不明白吗?不明白也没关系。”
“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次日一早,泷桑便来给萧十七换药,萧十七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白雪,却不说话,一时间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泷桑以为萧十七在为昨天晚上忽略她的事生气,主动开口道:“公主,今日安伯府夫人和小姐来宫中觐见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公主可要去一见?”
萧十七却是没答她,泷桑又唤了一声:“公主?”
“泷桑,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萧十七没有看她,声音却清冷疏远,泷桑心下一惊:“公主!那是奴婢的妹妹!”
“所以你便错了。”
“这些年你跟着我,姐妹相残的事情你见得还少吗?”
“我从未问过你家中的事,也不问过你妹妹为何会在东宫,可是你如何肯定她不是太子派来的人?”
“你如何肯定你妹妹还是当年你认得的那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