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一把剑从天而降将马车劈成两截，穿透萧辰起的手臂，下一秒随剑而至的便是一个暗杀者。萧辰起连叫疼的时间都没有，飞快地后退，堪堪避开对手的利剑。身边的护卫极快的包围过来，护住萧辰起：“殿下，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杀手，明显是冲您来的，我们护着您独自离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言下之意便是要弃了萧十七这个累赘，萧辰起一咬牙怒道：“白痴，没了她我们还去荆州做什么！想办法把她带走！”

对方越逼越近，萧辰起咬牙切齿地看着黑衣人腹地剩余的半边马车，暗杀者的注意都在他身上，未曾发现萧十七还在半边马车的软榻上。只是苦于他们人手不足，无法突围靠近萧十七。护卫身上的伤口渐渐多了起来，萧辰起在围攻下也多了几道伤口。护卫再一次劝道：“殿下，再不走，只怕是连您都保不住。那些人的目标仅有您，并未发现公主，我们可先行离开，待摆脱这些杀手再折回寻找公主。殿下，您的性命更为重要，断不能葬身于此！”

萧辰起紧咬牙关，神色还有些犹豫，一个晃神，让暗杀者有机可乘，一剑刺中了腹部。萧辰起神色复杂地看了马车最后一眼，然后毅然回头：“走！”

萧十七只是个在宫中长大的娇女娃，从未经历过这等杀机四伏的场面，好几次剑都直直的刺在软榻上，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在这种时候被发现意味着什么萧十七很清楚，很庆幸她也足够理智冷静，所以即便她害怕的浑身发抖咬的自己满口血腥，她也不曾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很了解萧辰起，若是威胁到他自己的性命，他一定会选择放弃带她走，但是即便是知道，她心里也还是渴望萧辰起会不放弃她带她一起走。她甚至决定了，只要萧辰起救了她，她日后就帮萧辰起一些小忙。

当听到萧辰起说走的一瞬间，她的心如同被冰封一般坠入谷底。她最终，还是被放弃了。

就像当年，那个被他放弃的细作一般。

萧十七害怕萧辰起，就算他被寄养在她母亲名下，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她还是害怕。因为她知道他有多狠。他只能看见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当这个人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他就会放弃他，甚至是亲手了结他。

萧十七是知道的。因为当年，她亲眼看到他处理一个暴露的细作。在萧十七为数不多的噩梦中，那是最清晰的。她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在当时年幼的萧十七看来，那就是恶魔的表情。上一秒还能温柔以待，下一秒却冷酷的如同死神。

这才是萧十七至死都不愿与萧辰起合作的原因。因为一旦她被放弃，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现在，她依然被放弃了。

萧十七听着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起身离开软榻。地上的尸体一个叠着一个，多到数不清有多少，满地的鲜血宛如绽开的玫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她口中的血腥让她几乎忍不住吐出来。她的脸色惨白，却冷漠毫无表情，手指死死地抠住马车不让自己倒下去。明明是这么可怕地场景，她却依然能清晰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她第一次有些反感自己的冷静，在她的意识作出反应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动了起来。

她取下身上所有的饰品，塞入荷包收进怀中，然后在马车上找了一件披风穿在身上。男子的披风又大又厚，将帽子带上便能遮去大半张脸，再戴上面纱便难以辨认容颜。这一身的装扮让她看起来有些像一个格外瘦弱的束发少年。

萧十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然后握住了自己微颤的双手，慢慢离开。

如果说先前她是害怕，那么现在，她是兴奋。

她终于，自由了！

萧辰渊安排好京中事务出发前往荆州的时候，已经是萧辰起离京三日后。他得到消息，太子的车队行进缓慢，三日也不过只走了一日半的路程，萧辰渊快马加鞭地追上去，天黑之时便已能看到大路上的车队。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空气中有着还未散去的血腥，车队没有向前移动的迹象，萧辰渊的心猛地一沉，脱马飞身上前查看。便是他一个大男人，看到这遍地尸身，都忍不住背后发毛。马车内已经空无一人，他甚至不敢想人去哪里了。

紧随其后的，是顾恒和泷生，泷生鲜少见到如此血腥场景，双腿一软，险些跌落马背，亏得顾恒伸手扶了一把：“这应该是半路上遭了追杀。萧辰起不懂得出门在外掩饰身份行迹，难免仇家寻上门来。”

萧辰渊俯身探了探尸身的温度：“他们应该是没走太远。”

顾恒问他：“哪个方向？”

他们此行是来寻萧十七，故他是问萧十七去了哪。在这场混乱中，萧十七应该是有三种下场，其一，依然和萧辰起一路，其二，独自一人一路，其三，她现在已经在这堆尸体里了。

眼下天黑，无法一一查看尸体身份，时间又紧，万一萧十七独自一人极其危险。

“让人赶来这里，将尸体身份一一确认，若是有萧十七便通知我们，我们兵分两路，你与泷生沿着大路去找萧辰起等人，不管萧十七在不在，都跟着他们。”

顾恒点头表示了解，萧辰渊最后添了一句：“保持联系。”然后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顾恒没有准备被惊，反应过来马儿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他不由得低声咒骂一句，恰好被赶上来的泷生听见了，她不由得笑了：“仔细叫主上听见了。”

顾恒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听见了我也说！不过就是不想叫我问他要去哪，至于这么谋害我吗？何况他准备做什么，我不问都能猜到！”

不就是准备去附近寻找萧十七的下落吗？萧十七是因为他们被掳走，他顾恒也不是这般不讲情面之人！顾恒越想越气，又抽了两鞭子，加快了速度。泷生叹了口气：“还是这么孩子气。”随后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萧辰渊目送着两个人走远，然后回身开始细细地查看马车。装饰最华丽的那辆被一切为二，软榻上血迹断开的很规则，应该是有人在事后下榻造成的。在萧辰起一行人里，能睡软榻又躲着不参与斗争的，只有一个萧十七！萧辰渊眼睛一亮，萧十七还活着，总归是个好消息，半截马车内并无争斗的痕迹，也就是说躲在这里的人并未被发现或救出，萧十七是自己走出马车的，换句话说，萧十七极有可能一人落单。想到她独自一人在这荒山野岭，这感觉比她和萧辰起在一起还让人心烦。看来他得尽快找到她才行。

萧辰渊闭上眼睛静静思考，如果是萧十七的话，从这里出去之后，会去哪里？

他闭着眼睛走了几步，睁开眼，面对繁密的树林，萧十七是个聪明的人，要想不被萧辰起发现，应该会选择不易留下痕迹的路。他仔细探查，发现树丛里有细微的、人走过留下的痕迹。

就是这里了。

十七，等我！

萧辰渊沿着山坡细细地搜寻了半个时辰，最终在山坡底端的一个隐蔽的树丛里发现了一个身影。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飞快地靠近，将那个黑色的身影轻轻地抱起来，露出了萧十七地脸。萧十七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尽管披上了斗篷身子却依然冰冷。

萧辰渊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十七？十七？你听得见吗？我是四哥。对不起，四哥来晚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发抖。黑色的斗篷湿漉漉的，萧辰渊知道那是血，萧十七大概是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她在这里躺了有多久，她的身体这般冰冷，额头却是发烫，只怕是受伤又受了寒。眼下最紧急的，是要找个大夫为她诊治。偏偏顾恒和泷生都不在。